釀選劇｜不再過度強調菁英主義的《東大特訓班2》：持續對人生提出質疑，就是自由的模樣

黑板上的數字不斷倒數，象徵著趨近於大考。《東大特訓班2》有這樣的場面，我的成長歷程也有。面對大考，看著數字從三位數、二位數直到個位數的情況，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壓力極大，不免打個哆嗦。

想起當年，《東大特訓班》是國中老師放給全班同學看的，並且附帶說明：「先考上一所好高中，接下來再考進一所好大學，人生接下來就是自由的。」當時坐在座位上的自己，大抵來說也想過自己進入高中、大學後的日子是否真能迎向「自由」，而自由之於一個人，究竟有多麽重要？抑或是，擁有了自由，對人生的操控權就真能接近全面嗎？

不過在想這些的同時，終日依然在寫不完的考卷、習題中度過，抬起頭的日子很少，看窗外的時候較多──那時候還盛行 K 書中心，一個個桌子併排，在台北車站的南陽街附近一間又一間裝載著一批又一批的考生們。昏暗的室內空間，其實每一次踏入都感到窒息，但這又好像是無可避免的過程，考試是這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東大特訓班2》中，櫻木老師（阿部寬飾演）也這麼說。從小到大，大家都說，若非出生就含著金湯匙，那麼考試是唯一能改變人生、翻身的機會。

所以，好好考試真的改變人生了嗎？這是唯一翻身的捷徑嗎？在看《東大特訓班2》前，其實考慮了很久，是否要追這檔劇情與回憶稍有重疊的第二季，其中一個非常大的理由是，經過了 16 年，東大特訓班的成員們真實的人生亦過了 16 年，「考上東大是唯一的出路」如此這般的核心理念，是否又會在第二季強化？

的確，現今的社會仍然充滿學歷迷思，要說完全沒有、完全開放絕對是欺騙自己，但是頂尖大學的學歷真的能保證未來的一切都很順遂嗎？或許，開頭的時候是這樣沒錯，畢竟，在職場上很多人都說，前幾份工作看學歷，接下來看經歷，如果開頭的時候就錯了，還有機會逆轉勝嗎？

《東大特訓班2》裡頭櫻木老師不斷強調，東大學生的特質，便是有思考本質的能力。所謂的本質，是在那些僵化的制度中，仍能清楚知道所有事情的「本質」是什麼，對生活中看似相當合理正常的那些種種，經常還是想著「為什麼？」擁有這樣特質的人，才能在制度中，從「拉車的馬」變成為「人」，甚至直中紅心地說出，那些制定社會制度的人，就是需要拉車的馬，好讓制度照著他們的想法持續運行。而這些制度正是這些「人」所制定的。

可以不斷地抱怨這個社會多爛、多不公平，又或者是對周遭一切人事物漠然，但，這個社會明明可以更好的，不是嗎？唯有坐上某個位置，才能改變制度。但話說回來，坐上某個能掌握權力的位置時，還會記得初心嗎？有太多的人開始明白，順應著某些「潛規則」就能在這個社會中獲得更多的利益，那麼，又為何要拿風險與改變社會對賭呢？既然自己已經是社會金字塔中，位居上位且主導權力的人，還有什麼理由需要改變它？什麼更好的世界，當坐在上位時，看見的社會顯然已經與過去的自己不同了。從前會作噁的，現在可能會因為自己掌握了該如何順行規則、安穩且舒服地過活，而對自己的人生感到滿意，至於其他人的人生？或許是他們不夠努力吧，外加運氣不好。

我常常想著這些，偶爾，真的非常希望自己能完全貼合社會所要的標準，走上制度的路，那樣子的生活不會太差──重點是，人人都會適時提醒，不要讓自己的選擇成為落入辛苦、痛苦人生的緣由。

《東大特訓班2》中，龍海高中的新任理事長是這麼想的，主打「自由校風」自然與對「菁英校風」的父親（前任理事長）槓上。新任理事長曾說，自己的成長過程一路都被這些價值觀追著跑，最後也「被迫」選擇東大，這不是她想要的選擇，因此她希望維持整個校園的自由，不強迫唸書，也不強迫其他任何事情。

《東大特訓班2》最令我狂喜之處便在於，成立東大特訓班，同樣以「考上東大，拿到決定人生的入場門票」為主打，但也討論在菁英與自由中，孰對孰錯？答案會只有一個嗎？「都什麼時代了」這句話在第二季中常常自然地出現，暗喻時代已經不一樣了。那種菁英與自由是兩極的現象，已然因為時代而漸漸改變。不是只有「菁英」的人生才算成功，也不是無限上綱的「自由」才是正確的，這種非黑即白的二分法已經落伍。大概在《東大特訓班2》前幾集我就能猜到，劇情的走向不會是「只有」成為東大生才算有人生發展，因此，非常安心地一鼓作氣看完 10 集。

為什麼我會如此在意這個核心理念呢？原因是，過了 16 年，我仍然對完全「菁英」的社會充滿質疑，成為菁英後就能快樂，顯然不是一個絕對不會出錯的公式。相反地，人會一直迷失，因為這世界充滿變化，你以為能萬用且永恆的技能，可能在一個不注意，就已經成了「歷史」。一時的光鮮亮麗，不代表走一輩子，註定幸福快樂。16 年後的我，不能說已經完全理解這個世界，但我能確定的是，菁英、權力、光鮮亮麗與快樂之間的關係是複雜的，更多時候，過著平凡的日常生活，往往成了最艱難的事。如何保持健康的心態，面對挫折，允許失誤，享受豐碩成果，接受人生會因為自己每一剎那的抉擇，成為專屬於自己的模樣？每一個人的人生並非都長得一樣，有時候與他人不同，並不代表什麼。

不完美不一定是貶義詞，但每一個當下都有可能改變未來，《東大特訓班2》劇情背後所說的應該是：「你不必跟大家做一樣的事，一定有最適合你的方法。」將這句話放進人生裡，最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如果最終所有人的目的都是追求「幸福快樂」，那自己也能定義幸福快樂。他人的幸福不一定等於你的快樂，而你的快樂也不必然是他人期望的幸福。

看完《東大特訓班2》，不確定自己是否有拿到充滿光環的門票了，非出身名校也成了既定事實，但是，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至少，於我而言，它正朝著我渴望的方向前進，而我也成了一個漸漸接受自己與他人不同的人。不祈求未來萬事順利、毫無挫折，但櫻木老師也說了，「大部分的煩惱，只要吃飽睡一覺就好了」，如果對人生感到疲倦，那就先吃飽睡一覺，醒來再面對吧。16 年後的《東大特訓班2》，也給人成長的感覺，很多時候無論中間的過程是什麼，只要是自己的抉擇就好，畢竟人生到頭來還是歸屬於自己，若無法照著想像中的模樣前進，要嘛「校正回歸」，要嘛寬心接受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