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愛相逢—第二章@艾莉

更新於 2024/12/15閱讀時間約 17 分鐘
上路的第二天一大早,裘樂喚醒小泥鰍,開始教他認字。
小泥鰍滑頭,學字出於無奈,再加上精神恍惚,看著師父以樹枝在地上寫出三個字,只是呆楞。
「小泥鰍,你猜這是哪三個字?」裘樂好笑問著。
小泥鰍眨眨眼,瞪著三個方方正正的大字。「師父啊,我只知道是三個字,至於是哪三個字,我不認得它們,它們也不認得我。」
「這是你的名字。」
「哇!一個字比一個難……」倒底小泥鰍這三個字怎麼來的?誰先這樣喚他的?害他現在陷入苦海。「師父你的呢?」
裘樂好笑點頭,又在地上寫了兩字。
「師父,你的名字更難。」小泥鰍咕噥著。
「也是。」裘樂還是點頭。「今日就先學這五個字。」說完,不顧小泥鰍快昏倒的裝模作樣,握起他的小手,指點他一筆一劃。
小泥鰍在協助下畫出五個字,正得意自己的成果,想不到他師父又撂下一句:「先學著,每個字各寫百遍,邊寫邊念出聲,我會在旁邊聽著。」
小泥鰍才想鬼叫抗議,裘樂早笑著步至五尺外,自行運功練氣去了。
一個悶悶念寫,一個逕自用功,將近一個時辰後,裘樂檢查地上滿滿歪斜字跡,不禁快笑昏。
「你把我的姓寫成這樣,我的衣服呢?」
小泥鰍不明就裡,裘樂只好指著自己的姓,求與衣分得老遠。
「小泥鰍,我跟你說,這是求字,求人家幫忙的求,這個是衣字,衣服的衣,你把師父的衣服放那麼遠,只怕我會著涼,還會嚇著人家呢。」
小泥鰍楞了半晌,見到師父先前寫的範本才頓悟,又瞧著自己的字,不禁嘻嘻笑。「師父,你求我給你衣服穿啊!」
裘樂敲了他一記響頭,取出包袱中的乾糧,一邊用早飯,一邊解釋每個字的涵意,小泥鰍反應也快,舉一反三地用於各方面的例子,寫了半天沒記清,師父一說明倒是懂得快了。
用完餐收好包袱牽馬起程,行了不遠,只見前方近三十來位流民,看來是向長樂縣前進似的。
那麼多身形中,有一個特別醒目,那匹白馬、那瘦長身形,就在人群後頭不遠,倚在樹下往他們這方望來。
「師父,是東泠大哥呢。」小泥鰍指著說。
「嗯。」裘樂點頭。
總隱隱覺得他們和東泠有某種程度相關,該說是因為雲恨天吧!所以他直覺還會遇上東泠,是以絲毫不意外。
「我們要上前和他打招呼嗎?」小泥鰍又問。
「不忙。」裘樂笑應。
兩人乘馬經過流民,只見不少人提著包袱攜家帶眷,其中多是老弱婦孺,裘樂由西一路東來,少見這般景象,有些好奇,向一婦人問道:
「這位大嬸,請問前面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位大嬸抬起頭,滿面滄桑,看了裘樂好一會,才決定開口。
「元兵又要打仗,到處徵兵調工匠,如果誰不從,就……」後面就不說了。
忽必烈好武,統治中國以來,仍極力擴大疆界,東征西討,不少漢人因此妻離子散。
裘樂暗嘆,點點頭,繼續逆眾人而行,只是越在後頭的流民身子越虛,有幾個已幾近軟倒。裘樂不忍,下了馬,從包袱中取水取糧,緩緩餵著其中一位老婦及小孩。
小泥鰍本就是獨善其身性格,見師父行善,只怕會餓到他小泥鰍的肚皮,一開始極想勸阻,轉念一想,師父是大人好人,天塌下來有師父頂,沒飯吃師父會張羅,也就跟著幫忙布施。
但這世道真的不好,流民們本就潦倒,行路至此早就餓了,見有人是大善人,前頭的又往回走,一個個伸出手。
這讓裘樂一愣,但看著每張臉面黃肌瘦,實在無法別開臉,只想著前面該有客棧,屆時再補充存糧就是了,於是留下一顆饅頭,剩下的都發了出來。
糧袋空空,終於讓眾人散開,幾個有禮的也致了謝,裘樂師徒才得以上馬再往前行。
「師父啊!你留一顆饅頭是給我的吧!」小泥鰍突然問著。
「嗯。你的中飯。」裘樂好笑道。
「師父你真好心,那你還有錢沒有?」小泥鰍又問,像是這問題要緊之至,他甚至轉高頭好打量師父的神情。
裘樂微笑。「還有一些,餓不死人的。」
小泥鰍終於點頭。
裘樂沒再理會徒弟,只是轉頭望向樹下的東泠。想著自己在當大善人時,東泠臉上那似笑不笑的模樣,有點難以理解。
這時東泠收起了笑,見他們經過,也站起身躍上馬。
「小兄弟,若是順路,一道行可好?」裘樂有禮邀著。
「也不一定一直順路。」東泠只是淺笑,沒有跟進,像是捏算好三尺距離,才拍馬而行。
這讓裘樂納悶,東泠不像壞人,行事卻有些詭異,還是他裘樂少見多怪了?
幸好小泥鰍開口,解了裘樂的疑惑。「師父,我瞧東泠大哥有點怪。」
「你也覺得?」
「不過這路只有一條,或許真是暫時順路呢。」
「嗯。」裘樂只能點頭。「路只有一條,他可以走在我們前頭啊。」
「啊!對!我也是這麼想。」
裘樂好笑地拍拍小泥鰍,又回望東泠,只見對方一路望風景,一副與他們不相干模樣,這讓他心底隱隱浮起少見而莫名的怒氣。
為了耗去怒氣,他策馬奔馳,甚至快馬加鞭。
小泥鰍沒騎過馬,只見眼前景象不住後退,像是有趣極了,直笑直望。
奔了一陣,裘樂的怒氣還是沒消,在於他持續聽見跟上前的馬蹄聲,他的馬不如東泠的寶馬,要甩開對方實在困難。
明明初識狀況還不差,怎麼後來是這般不理人態度?
裘樂呼口氣,調馬轉頭直奔向東泠,東泠的寶馬可神駿了,急奔驟停仍是安安穩穩,甚至連氣都沒喘。
「在下裘樂。先前沒正式告知,也是無禮。」裘樂雖氣,但仍是有禮說著。
東泠微微一笑。「我是東泠。」
「嗯。」裘樂笑著點頭致意。「東兄弟也是在找雲恨天嗎?」他見對方該是比自己年輕,但仍不願失了禮數。
東泠一怔,像是沒料到對方的開門見山,跟著又笑。「我沒在找雲恨天。」
「嗯。那是在跟著我們了?」
東泠側頭。「還說不得準呢。眼前還是順路,接下來就不一定了。」
「東泠大哥,既然順路就一起走嘛,有伴才好。」小泥鰍突然插嘴。
「我不好跟人作伴呢。」東泠還是微笑。
「既然這樣,那也就罷了,告辭。」裘樂回道,說完點個頭,又調頭向東行。
接下來仍是一樣,他們師徒倆在前,東泠在三尺遠後,整整一天。
中飯時小泥鰍掙扎而禮貌的問師父要不要分饅頭,裘樂只是微笑搖頭。到了晚上,糧食空空打野食又尋不著,師徒倆只好繼續趕路,希望前方有店棧。
只不過既沒客棧又無野店,他們也不知能吃的飛禽走獸早被餓肚的飢民土匪獵光了,眼前又無溪水可捕魚,幸好師徒倆都樂天知命,互相說笑撐過一晚。
這日傍晚,見東泠策馬經過的身影,師徒二人只別過頭不理。小泥鰍是見東泠吃好的不分食而生悶氣,裘樂是嘔著對方那詭異的態度。
裘樂嘔著嘔著,伴著睡著打呼的小泥鰍,竟是連看鬼地圖也沒心情,大半夜都在揣測東泠這個莫名其妙的人。
望梅止渴也罷了,第三日師父教的字是「吃喝飯菜包子」六個字,害餓得呱呱叫的小泥鰍不禁覺得師父是不是餓昏了,還是太可惡故意整他。
師命大如天,小泥鰍悶悶邊念邊寫,一邊偷瞧練劍中的師父,只見愛笑的師父提劍揮灑,卻是面無表情。
虧他還以為師父愛笑呢,就和那個東泠大哥一樣。想當初他地圖不敢亂賣,怕真是假的賣給了惡人,惡人會打他揍他,所以他專挑笑臉人。
想不到他小泥鰍識人不明,不僅東泠大哥怪,師父也出現冷冷的表情。
小泥鰍才將「吃」字寫完百遍,就聽見砰隆砰隆聲響,回頭瞧師父,師父已經收劍向西望。
「師父,那是什麼聲音?」小泥鰍忙問。
「馬蹄聲。像是大隊人馬呢。」裘樂應道。
話才說完,就見一片塵土,十來個漢子驅馬而過,其中二人經過他們時像是楞了般,穩住了馬,瞪著裘樂和小泥鰍。
「郝大哥,是那傢伙和小鬼頭。」
「沒錯。看來他們趕在前頭了……不對!現在換我們趕在前頭了。」
「也是。那我們別理他們……?」
「還是別浪費時間了。」姓郝的說完,睨了他們一眼,趕緊跟上前方人馬,姓柳的也不遲疑,連忙跟進。
留得裘樂師徒二人站在原處吸土灰打噴嚏。
過了好一陣,小泥鰍才開口。「師父!我剛寫完『吃喝飯菜』四字的,都被他們踏壞了。」
「嗯?」裘樂揚眉,笑意很淺。「你寫完四個字啦?」
「是啊!」小泥鰍猛點頭。
「可是我剛才只聽到你念『吃』字,其他都沒聽見呢。」
小泥鰍突然覺得師父的笑臉很奸詐。「師父……你有在聽啊?」
「嗯。」
「那大概是我餓昏了,記錯了。」
「嗯。」
計謀不成,又見師父冷冷的臉,小泥鰍才趕緊低頭拿樹枝繼續寫字。
喝啊,飯啊,菜啊,包子啊,我小泥鰍好餓啊……
一字一字唸著,寫著的同時,邊無聊地感嘆著,偶爾望向師父,師父卻只是專心練劍。
唉!飯啊,菜啊,包子啊,我小泥鰍好餓啊……
突然又是馬蹄聲,師徒倆連忙停止原先舉動,只是小泥鰍望西,裘樂望向東。
「師父,是東邊來的?」面對師父,小泥鰍皺眉問著。
「嗯。」裘樂終於笑了,笑望小泥鰍快速轉頭的模樣。
馬蹄聲漸近,但馬的顏色讓他們垮下臉,餓肚子的人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在他們面前吃喝呢。
但馬背上沒有那瘦長的身影,單單就是那匹白馬,這讓他們師徒二人只能楞楞地看著馬走向他們,直到馬停步在他們前方立定。
「師父,這是東泠大哥的馬吧?」
「嗯。」裘樂應了聲。
馬腰上掛著包袱和短箋,裘樂疑惑著該不該取,不知馬的來意,也無從猜起,倒是小泥鰍手快不忌諱,取了箋,打開看著。
「師父……上頭有你和我的名字呢。」小泥鰍高興叫著。雖然其他字看不懂,但才學兩天,學到的字可讓他得意了。
裘樂皺眉,接過紙箋,只見上頭字跡頗文雅——
「裘樂大哥:
前方除了山寨,僅有一片荒涼,客棧要五日遠外才有。東泠或許無禮,但小泥鰍可愛,別讓他餓著了。
東泠」
裘樂看完紙箋,呼了一口氣,又不知該嘆還是該笑。
東泠也不是太無禮,只是不理人的模樣讓他介意。他拍拍白馬,馬頗有靈性,嘶鳴一聲又轉頭像是示意,裘樂才取下那包袱。
小泥鰍樂得就近探看,見到包袱裡是肉包乾糧果物和水,不禁歡呼。
「師父!東泠大哥是好人呢。」小泥鰍笑得像快飛上天似的。
「嗯。」裘樂淺淺笑著。
想起東泠那時似笑不笑的臉,是笑他不知前方沒客棧,顧著別人的肚皮忘了自己的?
他笑嘆一聲,抓起啃包子的小泥鰍上馬,自己又收好包袱,隨即一邊乘馬,一邊拉著白馬往東行。
「師父!你不吃嗎?」小泥鰍含糊說著。
「等會,先謝謝東泠再說。」
可是奔到前方,真是只有荒涼,一個人影也沒有,就連先前大隊人馬也沒了蹤影。
唉!他怎麼沒想到,居處亂世,附近有土匪山寨的地方怎麼會有人跡呢?日子夠苦了,誰還會想不開等著被搶?
裘樂好笑想著,心念一動,捏捏包袱裡的食物,沒有一點熱度。白馬日行千里,只怕東泠不好意思讓他們想著「不吃嗟來食」,所以才派馬來遞上短箋。
裘樂一笑,低頭看小泥鰍喜悅填肚皮模樣,只能拍拍白馬,讓白馬自由步開。
那白馬也高傲,一旦自由,就如脫韁野馬,登時發足狂奔,頃刻間便成小點。
「師父,等會東泠大哥出現,我們要好好謝謝他。」小泥鰍肚子暖了,開心極了。
「嗯。」裘樂笑著點頭。
不僅要謝,他還想和對方結為異性兄弟呢。東泠聰明善解人意,當他的好兄弟將會是他的福氣。
只不過他們又想錯了。
東泠這日沒再出現。
東泠沒出現,師徒倆倒是心有靈犀地想跟上了,簡單在馬背上塞點東西填肚皮,隨即策馬往前追。
「師父!追快點!追到東泠大哥後,我們還可以一道上山寨去救人。」
「嗯……小泥鰍,你笑得那麼開心,是不是在想賞金千兩是有多重?」
「啊!被發現啦?」小泥鰍笑容不變。「可是師父,既然是千兩黃金,那不就是重千兩?」
「嗯……」
「師父你在笑啊,笑我聰明是吧?」
「嗯。」
「師父,怎麼路上都沒人?」
「附近有山寨,官府又殘暴,大家都躲起來了。」
「也是。我以前就常常躲起來。」
荒涼中只有破落的農舍沒有雞鳴狗吠,和裘樂幼時所見的農村景象大不相同。
在一片荒涼急奔中,忽聞馬蹄聲遠遠傳來,揚著一片塵土,這次小泥鰍不需猜也知馬由前方來。
兩馬皆不停蹄,短暫交錯間,那馬上過客睨了他們一眼,隨即奔向西。
「師父……那人臉上有疤……腰帶是藍的……上頭繫三結……」
「照你說的,是土匪。最惡的那幫,該是人稱的喪膽幫。」
「啊……師父你知道啊?」
「我是聽人說的,雲恨天手下有千餘民幫眾,佔領五座山,他們沒自訂名號,但江湖人稱他們是喪膽幫。」
裘樂的師父叫他下山找雲恨天,他一路東行打聽消息,但喪膽幫勢力在東,是以他先前只聞其名,細節倒是到了長樂縣以後才知曉。
「喔……那、幸好那土匪沒搶我們。」
「嗯。」
「……師父,你說,那土匪往長樂縣去……是不是去趙家啊?」
「嗯。小泥鰍你說說,為何趙家人馬往山寨行,雲恨天的手下還要去趙家……」
路只有一條,難不成錯過了?十來人的陣仗,就算還沒抵達山寨,交鋒而過,土匪竟能繼續前來?沒道理。要不就是剛才那土匪武功高,要不就是那趙家人馬瞎了沒瞧見對方是土匪……
「咦?師父你是說土匪不是去趙家……」
裘樂先前僅是在自問自語,出神想著,又撈出袋裡的鬼地圖,細瞧半天。
地圖簡略,但畫工字跡均不差,現在看來,不像玩笑之作,只怕內有玄機。
「師父,怎麼了?」小泥鰍見馬奔慢了,裘樂又不回答,好奇起來。
「嗯……小泥鰍,我猜想這地圖是真的。」只是我們看不懂。
「咦?」
「只怕你埋的那個土匪是重要人物呢。」
「咦?」小泥鰍埋屍沒害怕,現在卻發抖了。「師父,你、你為何嚇我?」要真是重要人物,自己搶重要的死土匪錢,大概逃不過追殺了。
「嗯……我猜想,剛才那土匪不是去趙家,是去找死土匪……」
「那、那……」
雲恨天的頭顱值錢,不僅元官要,趙家要,江湖中不少想報仇的人要,所以能找到喪膽者的鬼地圖很重要,重要到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裘樂呼了口氣,收好圖,發現小泥鰍在發抖,不禁好笑。
「小泥鰍,除了認字,你肚裡得裝點學問才行。」
「咦?」說到讀書想到痛苦,果然讓小泥鰍分心了。
「來〜〜我教你背首詞吧。」
裘樂語音才歇,小泥鰍立即哇哇叫。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來〜〜」裘樂笑著催促。
幸好是簡單的字眼,比小泥鰍想得好得多,於是他在師父的善誘下,晃頭晃腦的學背蘇東坡的水調歌頭,遇到什麼「宮闕瓊樓朱閣綺戶」的,拗口之餘,也漸漸忘了搶死人錢的可怕後果。
一路荒涼,到了傍晚他們揀了棵樹在其下露宿了。
小泥鰍肚裡才一首詞,就已經頭昏腦脹,聽到師父說要補寫早上中斷的「飯菜包子」,又是哭天搶地,一邊想著自己絕對是拜錯師父,記性那麼好的師父好可怕啊。
他寫了大半個時辰才昏昏睡去,留裘樂一人透過火光打量鬼地圖。
「鬼吼山」、「鬼叫林」究竟在哪裡?
想到半夜,正打算放棄去睡,卻聽見不遠處傳來馬嘶鳴。
聲音細微,但夜裡悄靜,倒是讓裘樂聽見了。
他思量一陣,又瞥了熟睡中的小泥鰍一眼,將包袱繫在小泥鰍身上,留下馬,抱著小泥鰍向聲源悄行。
透著黯淡月光,裘樂辨明方向,行了一陣才發現拐彎處竟有溪水,溪旁有一個人影背對著他,他不需猜測是誰,那白馬已告訴了他。
讓他驚愕的不是人不是馬,而是背腰上那支箭及那大片血跡。
血在溪水的月光反照下,顯得腥紅,怵目驚心。
裘樂小心放下小泥鰍,緩步走近避免踏到枯枝,但他的身形或氣味驚動了白馬,白馬警覺的鳴一聲,示意馬主。
慘白的臉回過頭,發現是裘樂,愕然中又像是鬆了一口氣。
「你怎麼來得這般快?」東泠問道。
裘樂盯著箭瞪著血,聞言不禁一怔。
「你的行進速度該是慢得些的。」東泠又道。
原來是東泠不預期自己會行到此,不知他師徒二人趕路是為了趕上他好致謝。
「想趕上你謝謝你。」裘樂回道,一邊走上前,打算檢查傷勢。
「那倒是不必了。」
裘樂聽見對方冷冷的聲音,又是一愣,隨即想起對方雖性格難測,但一副好心腸也不假。
「我略懂治傷之道,讓我替你瞧瞧吧。」裘樂好氣說著。
箭尾嵌在左腰間,由後背穿射到前胸,力道難抓,可難取出的。
「不必了。」東泠聲音還是冷冷的。
裘樂只是微笑,希望這般可以讓對方卸下心房,也不理會對方的強作堅強,上前搭住他的肩,難得打算強人所難。
那一搭,發現東泠在顫抖,那顫抖傳到他手心,卻有著火熱的燙讓他縮回手。
他瞪大眼,側頭打量那別過頭的側臉,左頰上的細長的疤痕不是重點,是那白淨的面皮,以及下方那頸項,還有更下方寬鬆布衫那不甚明顯的線條……
裘樂差點站不住,只能後退一步。
「呃、原來你是……」女的?
想著東泠不好與人結伴,總算有點道理了。
「嗯。」對方聲音還是很冷,不知是因為傷,還是希望裘樂滾遠點。
裘樂呆楞片刻,直到白馬又啼,他才發現東泠在瞪他,滿臉不耐。
「你、你走遠點。」東泠努力吐出這幾個字。
「喔。」裘樂點頭應了,步開幾步又回望,發現她的顫抖與喘氣聲,再打量那支箭,於是返回。「東、東姑娘,我替妳治傷吧。」
她沒力氣了,剩餘的只夠用來瞪他。
「我不瞧不碰就是了。」
像是裘樂驚呆了,語無倫次了,她不瞪了,取而代之的是皺眉,兼帶那般似笑不笑神色。
「我學武前學了點醫,我蒙著眼,妳指點我穴位,我以樹枝裹布為妳上藥,行的。」裘樂說服著。
她像是不信,裘樂見那箭傷滲血,不願再拖延,撕下外袍一角矇上眼,示意如此這般。
聽見她「嗯」一聲,裘樂鬆了口氣。
「妳有傷藥沒有?」裘樂回想她的位置,捏個距離,坐下問道。
一罐瓶遞上他的手心,他拔開藥瓶嗅了嗅,很普通的藥,比不上他自己的。
「我的包袱在後頭,妳等我,我去拿。」裘樂急切說著,同時起身。
東泠還是「嗯」一聲,裘樂聽此,跨大步踏出,不小心拌著樹枝,差點跌倒,幸好他反應快,凌空翻身安穩落地,站穩後他才發現自己仍蒙著眼,真呆!
後方也是「噗嗤」一聲笑,應和他的暗罵,裘樂臉一紅,扯下罩眼布條,頭不敢回,只能飛速的點起足間又是一躍,至小泥鰍身旁取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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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苞的花蕊 如果沒開 好容易認錯是誰啊 就算是這麼美好的事物 也有可能沒全猜對 (嗯..了解不夠可能也是原因 可世界之大,誰能了解萬物) 人與人間的心意 如果沒說開 也好容易猜錯出發點啊 就算是美好互相為對方著想 也有可能因彼此多慮而誤會 “自以為”真是個兩面刃的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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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片算是成功的電影,它的成功之處得力於<死侍>從立項到兩部作品奠定的基礎:「反英雄」以及「和觀眾共謀」,而這兩點又是相互呼應的。關於前者,說的還不是主角口無遮攔的嘴砲、腥羶色段子想怎麼來就怎麼來─這只是建立死侍反英雄人設最快速、最膚淺的手段─而是對漫威英雄系列的成功而生的反動:滿口大仁大義的隊長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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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夜深人靜時,總會有那麼幾天心情會特別不好、緊張的日子,別緊張!那只是你的焦慮跑出來透透氣,同時向你傳達一個消息—「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傾聽一下內心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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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美的堅持,有愛的傳續,促使「約翰十十有限公司」的創立。約翰十十美學總監李心采女士,彩妝師出身的她,以對美的堅持,專注於美容全方位服務,更著重與工作夥伴及顧客間如家人般的關係,累積顧客的信賴,全神貫注讓更多人看見自己不一樣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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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靈透過運用小我的體系 讓你充滿著祂的慧見 轉變成另一種新的詮釋與替代技巧 你的記憶 與神一體不分的那一部分 是真實永恆性的意義 對於其他的幻相記憶 或是與轉世有關的記憶 你就不用太過於執著不放 你的記憶, 是可以重新植入 你的記憶 是可以重新轉換為愛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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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第十三週,作者分享了靜心的心得。作者認識到,靜心不僅是專注呼吸,而是擴展到觀察身體和心理的感受。初步練習從身體感受開始,探索背後隱藏的情緒。 靜心時不要評判思緒,而是觀察感受。作者意識到,過度正向樂觀反而忽略真實自我。面對自我並不容易,但要有勇氣去感受,透過學習發現並陪伴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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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款的殺氣  什麼款的角色 什麼款的梟雄 迫阮策馬墜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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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在第十二週的心得中分享了情緒覺察和管理的體會。作者理解到,重要的是要持續學習,並真實地面對和接納情緒,而不是企圖消除它們。通過具體案例,作者發現能夠準確辨識自己的情緒是關鍵。最後,作者將所學應用到生活中,解決了一些問题,這是一個很好的成果。保持專注和堅持的態度,相信未來會有更多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