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希望被愛,不然,至少能被欣賞,不然,至少能被畏懼,不然,至少能被憎恨和鄙視。我們希望能喚起別人的情緒,不論什麼情緒都好。面對空虛,靈魂會顫慄害怕,並不計一切代價,迎向別人。』
妳的話語,就像業力輪迴般,執迷不悟;用上帝般的視角,大法官的口吻,重重地將我壓下低階,索討其實妳需要的,是我的柔聲安慰;而我記憶的結構體卻搜索不到這些陌生字眼,唯一清晰的,盡是妳的硬聲討伐。
橡木在壁爐內炙熱地燃燒著,食材在鍋爐內滾燙燙地煲著,電視裡不斷傳出的新聞吵雜聲。
妳說:「親愛的,這裡是你唯一的歸屬。」
而我,卻有如身在法庭裡的精神分裂者,空洞茫然地環視周圍營造的一切,被動地聽槌審判。
妳用妳無盡的愛,掐住我與這個世界交換氣體的權利,同時在我耳邊迂迴低喃,帶著你備妥的氧氣罩,吸入你精心調製,名為干涉的氣體,一點一滴地浸滿我的肺葉、血液、細胞,用你膨脹的意志,交纏住我的人生。
當我有意識地展翅高飛之際,你箝制著我的雙腳,用力的將我向下拉,微笑並緩緩地告訴我,
「你沒有翅膀,無法振翅高飛,你只能徒步走向,我用那滿滿的水仙花為你打造的階梯,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妳說,只有經由妳的雙手渲染鋪排的過程,才叫完美,而獎賞就是你精心調配過的,維持我虛弱生命的氧水 。
妳那自戀的藤蔓,無形地蔓延在我們關係之間的棚架,我像是被操縱的魁儡,身上佈滿無形的懸絲,一扯一動全在妳十指掌控之間。我渾然不覺,心輪完全向妳開展。
妳的喜怒哀樂是我內在藝術的準繩,生活的每一瞬間都上演著妳鮮活的瞬影。
每日黃昏之際,坐上妳專屬的木製搖椅,沏上一壺妳最愛的罌粟花茶,手裡拿著紫色毛線球,鉤編到一半的暖巾,緩緩地喫一口茶,用迷幻沙啞的口吻,娓娓道出妳那虛幻漂浮的神聖世界。
我看著那面積不斷擴張交錯的棉線,像是一條條蠕動緩慢的毒蛇,藉著吞噬彼此身體的方式,相互交錯緊連;淌著撕裂的血液暈染成作品裡獨特的印記。
妳炙熱地將妳的作品為我套上,滿是迷戀地欣賞眼前的,所投射的,理想中的———妳自己。
眼眶泛著鮮紅的淚,執著地重複生命的規矩,無意識地將自己的生命力寄託出去,我怎能無情地撕破唯一能保護你的面具;妳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彼此糾纏著。只好輕輕地將妳捧著,沈重的帶妳走完那偽裝一生的無情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