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動創業日記（一）：結果我們忘了喝發財水

《讓子彈飛》馬邦德是吃著火鍋、唱著歌，突然就被麻匪給劫了；我是混著日子、胸無大志，突然就跟同事被動創了業開了公司。

一切都很懵懂，各自去求神拜佛，我還忍不住在線上向東港七王爺求籤，回家稟報祖先。半推半就的準備各種文件，想公司名想破頭，去算塔羅的捷運上臨時想了一個，一舉殲滅先前認真想半天的，真像人生。

兩個魯蛇一起創業（還得一邊上班）忙到屁滾尿流，邊準備邊問彼此，能嗎？成嗎？我們做得起來嗎？

但事到如今有回頭路嗎，沒有。都耗了這麼些日子，好歹拼拼看，做不成頂多滾回去當社畜。兩魯給彼此加油打氣，其實都是說給自己聽。東湊西湊出一小小筆還能看（而不讓人認為隨時會倒）的資本額，終於走到開公司戶頭這一天。

才剛坐下，我東張西望瞥見旁邊有位老伯伯，「尊貴理財」廳立刻衝出一位行員，親切地喊：「您今天怎麼有空來呀！」說著，就把伯伯招呼進去了。

等候作業時，同事笑說以前過年，他媽媽都會要他到銀行裝水回家。我跟著笑，啊喲真是為了發財什麼事都想得出來。

「我媽好像也有過年時叫我到銀行裝水。」我突然想到。

「對啊。」

我倆一陣沉默。

「那......待會喝一杯再走好了。」

「......喝爆。」

兩魯怯生生坐在櫃台前，總有種「噯我憑什麼呢您說是吧但沒有啦就試試看嘛」的心虛感，連櫃員問我們公司做什麼呢，都有點期期艾艾。

一旁來了位女士，剛坐下就喊，約定轉帳金額能不能再提高點啊？每次交易都超過三百萬呀，都要臨櫃太麻煩了。

櫃員解釋，非約定轉帳只能10萬呢。

兩位大概是認識的，聊了些近況。女士又說，我爸股票每次進出一定都超過三百萬的啦。

我不是要說炫富什麼的。實際上那位女士一點炫富的樣子都沒有，她就是真的苦惱，每次交易都超過三百萬每天跑銀行真的心累。

最能讓人自慚形穢的，其實都不是那種大鳴大放的嘴臉（面對這種臉面，你起碼還能啐一口說只能拿錢說嘴你想必活得很空虛），也不是動不動億來億去的富豪（畢竟那些數字太沒真實感）；

反而是那種進出幾百萬像去扭開飲水機裝杯水般自然的，最讓人臉紅。那數字你不是搆不著，但就是得拼很多年吧？得不吃不喝很多年吧？

可是哎喲，人家幾百萬是像幾十塊來去，我為了這屁點大的錢失眠睡不著。追根究柢是自己不上進呢，還是時不我予呢。無論如何，心底難免有一絲絲期待，會不會十年過去，我們也能自如地說，欸那幾百萬如何如何。

還正沉浸在如此克難硬湊出資本額的悲壯感之時，尊貴理財廳又走出一位梳著整齊包頭、全身套裝的太太，最搶眼是脖子一串珍珠項鍊，旁邊一位女性行員眉開眼笑，搭著她的肩，很親切的道再見。

從被動到創業這段日子，亂得像被踢翻了的一幅拼圖。但我想，日後倘若回想起關於創業這件事，這一幕我是不會忘記的：不是特別幸運也不是特別衰的魯蛇，如此期期艾艾的、不好意思的拿出身上僅有也是所有，要開始了為自己努力的第一步。

結果最後還是忘記喝銀行的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