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本宅的頭髮越來越長,上次修剪(當初已經開始留長了)已經是去年六七月的事了,決定從上一份工作離開的那一剎那,就下了不剪頭髮的決定。其實一直有試過要留長髮,但總是因為各種原因,沒辦法留到期待的長度,畢竟普遍台灣社會對男性應該要有的“一個樣子”,還是有很多既有的定見。作為一個宗教從業人員,就避免惹麻煩的角度來說,還是有外在形象要顧(雖然很多人看不出來本宅有在顧就是了)。
“為什麼想要留長髮呢?”
剛開始(約莫接近十年前)真的是因為有趣啊,畢竟搖滾樂團啦、動畫、漫畫、明星藝人不乏長髮帥氣的類型,於是就覺得如果能留長髮,應該會很有趣吧。大四左右嘗試了第一次,在教會面試的當天決定為了面試順利把它剪掉。第二次則是念神學碩士的第一年,因為在某單位實習,就覺得留了應該也沒關係吧,所以也是頭髮留到差不多及肩吧,後來又因為要去教會而把他剪掉。
老實說前幾次留長髮的經驗真的不太舒適,因為以前都是短髮,不清楚要如何清洗,加上當時都是戴很緊的髮箍(男生頭型髮箍有夠難買),頭髮很悶的狀況下,頭皮也出過一點問題。當時只要天氣一熱,頭髮真的會油到想死;天冷則是會乾到爆炸...
“為什麼還是再次留長頭髮?”
其實很多時候時候「做一件事是沒有原因的」,比如第二次留長頭髮就只是基於一個「不想剪頭髮」的心態,當時因為父親過世,很多人好奇本宅是不是因此留長髮呢。但這次留長髮,除了滿足當初的炫砲心裡外,還多了另一個想法當作初衷:
“既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擁有和女性一樣的經驗,但可以從一些小的事情上感覺看看吧”
雖然長髮和女性不應該被綁在一起討論,但我卻在留長髮之後,慢慢的發現新的身體經驗、生活經驗,以及更深的理解「男性視角是如何觀看女性、詮釋女性」。可能也因為「身為男性」這樣的經驗,更能比一般的女生/女性主義者,對這些細微的經驗有更詳盡的理解吧,畢竟「過去我也是如此觀看的」。
生活中有趣的觀察
- 生活上最有趣的是:「留長髮後開始覺得掃地很重要」。有位朋友再跟我聊到留長髮的麻煩時,也同樣說了類似的觀點,長髮斷的都不是整根,在梳、綁,甚至穿衣服時,長髮的中間就容易斷裂、掉落,從毛囊直接掉的極少。也就是說,在短髮的時候,幾乎不覺得因為地板太多頭髮而需要掃地啊,但是長髮只要一兩根就顯眼到不行,三天沒掃地,就覺得自己生活在髮堆中一樣...
除此之外,由於疫情的關係,去公家機關或大眾運輸都需要戴口罩:
櫃:「小姐~OOXX~」
本宅:「我要OOXX」(低沈喉音~)
櫃:「先生不好意思,OOXX」
相似的對話是真的層出不窮(被誤認女生的成就GET)。這顯示由髮型去認定「性別」還是蠻普遍的社會現象,越來越多女性願意剪短之後,短髮本身的標籤逐漸減少,但短髮的髮型,還是具有一定程度的性別標籤。但「長髮=女性」的性別標籤,卻好像沒有在越來越多的男性留長髮後被改變。(可能還不夠普遍)
- 講到生活,就不得不提提現在生活兼長大的地方—「新竹」。以前常會說,新竹的女生只有兩種髮型:短髮和馬尾。畢竟這是風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方啊!沒想到現在回新竹生活的本宅,被迫一定要加入馬尾的行列(視覺破壞),如果不綁馬尾,長髮會被吹得像瘋子就算了,重要的是會看不到路啊...
另外,綁頭髮的髮圈,上面如果有小飾品之類的,對戴全罩式的我來說...真的是惡夢,上車之前都要把髮圈摘下,下車要重新綁過呢...此外,頭髮尾端的分岔和打結、綁頭髮以後還是有點蓬蓬的,以及拉麵時沒有綁好落在兩鬢的頭髮(感謝提供髮圈的專業拉麵店店家),真是有夠煩人啊。
- 忽然可以理解女生洗澡很久的都市神話,大概有一半的時間是貢獻給頭髮吧...除了很難吹乾以外,光是要清潔頭皮和洗髮,如果髮質差需要護髮、潤髮,那就等於是雙倍、三倍的洗髮時間啊...光是現在本宅的長度,洗髮時間大概就是以前的五倍以上...在加上雙倍或三倍的護養...本宅誠摯的跟各位長髮控的朋友表達以下訴願:
”如果你愛他(愛長髮?愛對方?)就讓她洗澡洗久一點吧”
一點跟女性主義有關的事
關於「女性是如何被觀看的」這個命題,是非常有趣,也有很多很深層次可以討論的事務。當我在此說「被觀看」的時候,指的是觀看當中含有「錯誤」和「刻板化」的性質;前者的指的是「被觀看者」的「本意」與被觀看後「觀看者」的「詮釋」的不一致,後者則是這種「錯誤」透過文化不斷地被複製,進而影響「被觀看者」使得這種「錯誤」內化成「被觀看者」的一部分,進而使用這種方式來「表達」。
當我們討論文化的時候,當代的「影像」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而影像是如此深入的進入到人類社會之中,在商業活動裡面,塑造文化是產品標籤化、商品化的一個重要過程,在當代/後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
“如果一個產品沒有變成廣告,那他等於沒有被生產出來。”
於是我上了YT爬了一下各式各樣的洗髮精廣告。第一個廣告是
〈巴西的男性洗髮精廣告〉這個廣告厲害之處,在於「
利用對女性洗髮精廣告的刻板印象,來賣男性洗髮精,透過性別的區隔,讓商品產生區隔,以顯示男性與女性的差異。」
第二個廣告是
〈泰國潘婷的廣告〉這個洗髮精廣告,包裝在勵志故事裡,描述一個女性從底層如何往上爬,最後站上音樂的大舞台,舞動自己的秀髮,在此表達使用我們家的洗髮精「是往上層階級流動,追逐成功的一項必備之物。」這種暗示手法也時常出現在汽車廣告之類的配備商品中。
我覺得有趣的是“女性的長髮,究竟是如何「被觀看」的?”
這些廣告大都以飄揚起舞的秀髮、秀麗柔順的髮絲與美豔的女星為主,巴西和喬瑟夫的兩隻應用刻板印象的廣告也都是以這個方向,發展出他們各自的諷刺和娛樂效果。帶大家看了這麼多廣告,其實是想讓大家回想起,平常我們都是如何受到這些廣告的影響,以至於影響了「我如何解讀別人的動作」
寫了這麼落落長的一堆東西,其實只是想要說:
那些動作都是因為頭髮太長,自然而然會有的動作啦。不是要勾引男生和對你有興趣啦!!不要再幻想了!!
其實光是撥頭髮就有各式各樣的撥法,後頸太熱的時候將整隻手插進頭髮和脖子中間,再用食指輕輕一撥,後頸就會十分涼爽。當前面的瀏海掉下時,用手指(通常是小拇指和食指)將髮絲撥回耳後。當整片頭髮太多在眼前時,整手像梳子一般撥向後方。每個撥法有各自的用途,但如果仔細想想,那些廣告都會將這些撥法詮釋成「性感」或至少是「展現魅力」,而這就是所謂的「男性凝視」。
「男性凝視」主觀和暴力的特質,將女性的所有動作都視為自己的佔有物,不給予女性任何解釋的空間,也不願意試圖理解「那些動作」裡頭的意涵,而認為女性的動作都是在勾引自己或展現魅力。「男性凝視」產生的結果,在文化傳播中被放大,成為父權社會對「女性魅力」的定義,撥頭髮是展現誘惑力、咬髮圈綁頭髮是展現可愛青春和直率的魅力(你知道髮圈上面會有你的頭髮嗎?難怪女生頭髮都是香的,不然自己咬到很臭,不是超尷尬)將馬尾放到胸前是輕柔隨和的展現、吃拉麵時頭髮掉到麵裡是可愛又萌的、就連被風吹的亂七八糟都會帶有睡醒混亂的萌感。
當這些行為被解釋成父權社會中的那些定義,女性將毫無行動能力。當女性開始思考「我是否不應該做這些,因為長髮而產生自然而然的動作,以避免男性誤會」的時候,父權和男性主導的社會,就這樣牢牢的控制女性的一切行為,不論反抗或順從,都早已被「父權社會」和「男性凝視」所設定的框架決定了。
也就是說,當女性學會透過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性感、美麗等等...是危險的。我認為這在不同的case裡面,有部分是父權的複製,有部分卻是對父權形式的反抗,應當在脈絡中去理解表達的內容和目的。
女性主義接續在「自我實踐」之後做的事,是與「他人如何溝通」,作為一個受「女性主義影響的男性」本宅始終相信在現代社會中,女性主義要完成這項實踐,最重要的工作是如何將「男性從父權結構中解放」,而這需要雙方更去理解彼此。縱使知道彼此並不能完全理解彼此,最起碼理解「哪些是我不能理解的」以免最後用自己的眼光繼續複製那些「男性凝視」底下有一小段話,我覺得時常可以提醒自己,我把它命名為〈作為男性,我永遠無法理解〉。
〈作為男性,我永遠無法理解〉
我沒有子宮,不會排卵,也不可能擁有月經
即使你們說那就像有人在捶你的肚子
我也知道,我的想像一定遠離你們真實的感受
我從來沒有使用過衛生棉、衛生條或是月亮杯
就算我願意去幫你們購買,甚至清洗
我也知道,我永遠也只能想像你們如何使用這些東西
我不可能經驗到那些因為性別而來的工作挫折
更遑論語言和行動上的性騷擾及歧視
即使親眼見到,那也與妳們真實的痛苦有遙遠的距離
我永遠不會有生孩子的焦慮
關於生男生女和懷孕後必須決定是否放棄事業的內在焦慮
縱使身為父親,也不必然承受你們必然承受的這一切
我無法有這些身體的、生活的或社會的經驗
留一頭長髮
這是我覺得最能勉強靠近你們性別經驗的一件事
結論
- 留長髮這件事是因為本宅開心,另外也可以感覺某些女性「會有」的經驗,這個過程是重要的,也幫助我重新理解一部分女性肢體動作中那些很自然肢體語言。
- 「撥頭髮」這個動作所帶來的詮釋是一種「男性凝視」,透過當代影像文化不斷被複製,更結構性地進入我們的生活中。以至於影響男性觀看女性的視角,不斷出現錯誤的解讀,造成男性眼中女性的樣板化。
- 承認男性與女性的性別差異在本質上是無法互相理解的,但我們可以理解那些不可理解事務的範圍,以避免用男性的方式來回應對方,也可以謹慎的面對那些不可理解的經驗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