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務實≠放棄夢想,婚姻與創作的關聯事

2021/03/20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採訪與受訪,你比較擅長哪一個?」接受馬力歐陪你喝一杯專訪時,主持人馬力歐問我。
發問和傾聽、表達和回應是一體兩面,若硬要一較高下,我比較適應採訪。近年來開始生成自己的創作,作品問世之前有太多不足矣向人訴苦的部分,第二本作品《我拿青春換明天:八大行業職場說明書,慾海求生的人物群像》能走到推廣這一步,已經是為山九仞,我不豁出去用大家感興趣的方式介紹作品,不把握每一次受訪機會,便功虧一簣了。
馬力歐的訪談厲害之處,是他敏銳察覺到構成受訪者現況的微小改變是從何開始,並追問改變的起心動念,以此切入更深一層--例如他問我,為什麼在2017年從隸屬於某間公司的記者,轉職為獨立接案的文字工作者。
「當時我的婚姻狀態改變了。」我解釋,那一年我男人--也就是法定的配偶申請上博士班、前往美國東岸求學,如果我要跟他一起生活,便不可能繼續在國會跑新聞,我得想辦法因應,訪談中約略提到婚姻與創作的關聯。
當然,關於婚姻對個人志向盤根錯節的影響,有很多可以說。
聊採訪、創作,以及婚姻,照片來源:馬力歐陪你喝一杯 臉書粉絲團
馬力歐陪你喝一杯 S5EP09 獨立記者|陶曉嫚:2016年接觸八大從業者,這麼精彩的故事不能只有我聽到而開始寫書

人生的伏筆來兌現那天

當事人絞盡腦汁面對,周遭永遠不缺指導棋

我很喜歡記者這份工作,在時限內拆解金錢與權力,每天都有新事物可以追可以學,加上每周截稿日的壓輾,精準寫作就是從實戰中鍛鍊,我也從一個對人際與世事理解淺薄的無知狀態,被訓練成一個務實的人。
2013年結婚宴客現場,第二進時cos真三國無雙
既然敢自稱務實,男人2016年要出國留學、攻讀博士這檔事,我當然不是突然被告知的。
我們2004年認識、2008年交往、2013年結婚迄今,我有多早知道男人的志向呢?回朔22歲交往之初,我問他有什麼夢想,他說未來想要做學術研究,走學術之路必須取得博士學位,他主修的學門不算古典,約莫從二戰之後因應美國的國防需求展開,想要貼近並爭取前瞻的機會,勢必在海外留學數年。
至於我,中二時代立志創作,但學生時代只關注自己的事,對社會與人際的認知都很淺薄,可想而知沒有產出多好的作品,創作需要刻意練習,於是我把履歷投到媒體,八年多的體制內生涯,讓我很確定自己的關懷與機會都與台灣密不可分。
到了「男人要出國念書」這一刻,拿著依附國際學生F1簽證的F2眷屬簽,不能在美國當地工作,形同被連根拔起的我應該怎麼辦?
放棄工作當主婦?我不討厭做菜做家事,但工作讓我明確地自我實踐。
在網路上開發新案主?並無不可,而我25歲開始接外稿、代筆,案主幾乎都是透過緣故介紹。
立刻適應遠距離工作?需要適應遠距離的不是我單方面,陌生案主初次接洽,依舊需要仰賴見面建立互信、對齊觀念。
念個什麼領域的碩士好在美國找工作?沉沒成本是兩年起跳的時間與幾百萬元,不保證就業,要與英文母語人士及美國國民競爭,媒體業集中在紐約曼哈頓、華盛頓DC等大都市,男人申請到的大學位於紐約州鄉下的村莊,周圍聚落完全是為了供給大學生員需求而生,距離曼哈頓有五、六個小時的車程,五、六個小時都可以從台北開車到屏東了,如果我們不讀同一所學校,還能住在一起嗎?加上花錢花時間拿學位,對我的創作目標有幫助嗎?恐怕是微乎其微。
於是我和男人商量,我要在台灣多留一年,建立跨國接案的工作模式,開發創作商業化的方法,然後到美國與他一起生活。
很多人--包括血緣關係很近的親屬,並不理解我的志向和選擇,他們認為夫妻是一體的、不應該分隔兩地、分隔兩地會這樣那樣怎麼樣,那些想像不脫媒體經常渲染的「最後破碎的模範婚姻」。
值得玩味的是,許多人認為美國就是夢想之地的代名詞,看看世界上多少人想去美國發展?別人都想去得不得了,為什麼我要抗拒?
此時,無論我的性別觀念演進到哪裡,旁觀者經常用「女孩子的意志不重要」來說服或是施壓我,就算我經濟獨立了許久,他們仍認為一對配偶的成就與可能性取決於生理男那一方,男人沒出息是當年挑他的女人眼光不佳,男人的志氣符合社會主流價值觀,那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應該完全配合,不做他想。

一起完成一件事的目的:成就彼此的生命

在美東鄉下的住處附近拍到的鹿
我不曉得有幾個人能在實質與心理上都能底氣十足地聲明:「我的婚姻只要我高興就好,其他我才不管。」
婚姻的現實是,當事兩造歷經波折、努力形成共識之際,親友或是所謂的社會觀感隨時會冒出來參一腳,更可怕的是端出包青天的姿態來做判決--在生活的環境聽多了這些聲音,人很難不懷疑自己,到底什麼是重要該堅持的?
面對「何時到國外與男人共同生活」這一題,我被旁觀者意見煩得要命時,倏地想起一個片段--男人遞出博士班申請書之前,在上市的科技公司當碼農賣肝將近四年,辭職前他對我說:「出國念博班這件事就交給妳來決定吧。」
我反問男人,為什麼是我來決定?
他說,他知道我很喜歡當前的工作以及在台灣的生活,要說「放下一切跟我走」很過分,若說「我要出國了妳自己保重」一樣不妥,在台灣的就業市場,他原本的公司在薪資、分紅各種待遇已算封頂,現在辭職沒關係,到處都缺人寫code,休息幾個月只要再投履歷一定找得到工作,他的部門前輩也很歡迎他休息夠了回鍋,他們的精神和時間完全奉獻給公司,買車、付房貸、生養小孩,把生活過下去。
「既然你還是想做學術研究,當然得出國念博士班,不去的話人生會長怎樣,部門前輩也讓你看到了。」
如果改變是不痛不癢的,想必是其他人在自己不明白的地方承擔了壓力--我和他都希望未來往自己的理想更進一步,要彼此成就對方的生命。

婚姻與創作的每一步都很現實

《性感槍手》在2018年底發行,那一年我3/4的時間都待在美東鄉下。
我的對男人說的後話是,有越豐富的生活經驗與觀點,能夠創作出更有深度的作品。如果我單身,大概不會離開台灣跑去海外長住,不出國的話,在某家媒體公司跑新聞寫稿子就如天經地義,八年來,我不斷向商業寫作的市場證明自己,於是創作的順位一直被擺到後面,或許改變工作型態跨國接案,同時維持婚姻生活會是我的轉捩點。
這一關聽起來很難,但人生哪一件事情是簡單的?如果改變不痛不癢,想必是其他人在自己不明白的地方承擔了壓力--我和他都希望未來往自己的理想更進一步,這條路不只是他選的,也是我選的,既然明白自己選擇了什麼,就要彼此成就對方的生命。
赴美生活工作後第二本作品《我拿青春換明天
離開既定組織,自己接洽各種文字工作案,一年中我3/4時間待在美東鄉下、1/4時間回到台灣,在台灣時把所有需要當面接洽、訪談的工作通通做完,然後到有豐沛大自然風光而其他啥都沒有的美東鄉下產出作品,這個模式在過去三年驗證可行。
當然,待在台灣辦理庶務、處理問題、糾集同溫層都事半功倍,每次遇上這種不便,我會在情緒稍微和緩時,再想一遍男人要我決定他是否要出國攻讀博士班的情景。
當年他猶豫無法決定的原因,是他顧慮我的感受,以及他自己對未來的不安,面對轉變和挫折會膽怯、苦惱非關性別,是普世的人性。
那些傳統的性別框架無所不在,至少在我和他的關係中,可以拋開不提--我們都不是勇氣十足,對於各自的目標也不曾順順利利、一步到位,各種現實問題不斷拋出考驗,至少在面對困難的當下,我們有想過彼此,有一起努力。
1.6K會員
155內容數
關注社會階級、金錢與權力,分享相關文學、社會科學的閱讀及訪談經驗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