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在天橋遇見魔法師

我半夜睡不著覺，把心情哼成歌
只好到屋......
不是，是只好出門走走
深夜的臺南很是安靜
昏黃的街燈與漆黑的建築融為一體
偶爾有幾台車呼嘯而過
可以理解這些車子開這麼快的原因
在人煙稀少的地方
彷彿日常的束縛也跟著稀少了
那樣追求著速度
其實也是追求著一種自由

是的，在深夜的人，時常會又解放自我的自由
也因為這樣的自由
也會有很多難以理解的言行舉止

我走在天橋上，遇到了一個遊民從對象走來
衣服的領口，縫線的裂開了
背後也破了幾個洞
滿臉的鬍子也沒刮
更別說那個穿衣搭配
簡直就像是隨便把布兜在身上

因為他的穿著太特別
我不小心看太久
導致跟他一瞬間四目相交
然後他向我走了過來
我心中有點恐懼
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但我知道我不能拔腿向後跑
就像看到對你狂吠的狗要瞪著牠一樣
他走到我面前對我說：
「你知道其實工作跟戀愛一樣嗎？」

......蛤？
我想任何人在面對這樣的情況聽到這句話，跟我的反應不會差太多
但轉念想了想
現在是夜晚
沒有拘束放浪形骸的時間
什麼奇怪都不奇怪
只能說
歡迎來到夜生活

「這話怎麼說？」我回應他
他笑了笑，開始滔滔不絕講著他的想法：

「你想想，
我們在找工作時
總是抱持著希望能找到與自己契合的工作
所以追求著條件很好的工作
然而
隨著失敗的次數越多
周圍同溫層找到工作的人越多
社會壓力愈來愈大
好像沒有工作就要被這個社會拋棄了
你會開始覺得不然一些自己沒那麼喜歡
但還可以接受的也試試看吧
說不定真的做了之後就會愛上
一如戀愛中的尋找對象

「在面試時，你誠惶誠恐
用盡全力向面試官展現自己最好的那一面
把自己所有的缺點隱藏
讓自己看起來就像一個完美的對象
一如向你追求的對象告白

「剛進公司
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
不管工作帶給你什麼
你都會把他吞下去
想著
這只是一開始
所以有點不習慣
之後習慣且上手
就會變好
或者公司會進步
這些不快樂都有可能在溝通之中消逝
一如蜜月期

「當你過了一年
開始穩定
覺得在這裡工作有好有壞
也習慣了公司生態
甚至
工作已經滲透到你的生活之中
工作以外的生活也都仰賴著工作支撐
在這裡
得不到快樂
只能得到穩定
你知道這不是你要的
卻能給你穩定的現實
你捨不得離開這項工作的好
但無法忍受這項工作的不夠好
一如交往後的自我懷疑

「最後
因緣際會下
你決定離開這段關係
趁自己年輕
去追求看看是不是有更好的可能
向上提出辭呈時
主管雲淡風輕就同意的態度
告訴著你
其實你在這家公司沒那麼重要
一如在愛情裡，其實對方沒那麼愛你

「所以說，你每一次工作，其實就是在談一場戀愛啊哈哈哈！」

我聽完嘆了一口氣：「看來閣下也是在工作領域浸淫多年的老手啊。」
「喔，其實我沒有工作過。」他直接潑我冷水。
「你沒工作過？」我驚訝。
他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根萬寶路的菸，拿在手上。
「你沒聽懂啊少年。工作就是戀愛。
「所以我這三十年來，沒有工作過、也沒有談過戀愛，真正母胎單身了三十年，所以......」
他說著說著叼起了香菸，右手食指放在香菸的前方，倏忽之間，一搓火苗從他的食指憑空竄出，點燃了香菸
「我才能轉職成魔法師。」他吐出一口菸後，把最後的話說完。
「跟你談話很愉快，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
他把抽完的菸蒂丟在地板上，踩了踩，向我行個禮之後
就從我眼前憑空消失了
我看了看四周
除了樓房和偶爾從我底下經過的車子以外
一個人影都沒見到。

人家深夜在加油站遇到蘇格拉底
我則是深夜在天橋遇到魔法師？
想了想也是合理
難怪這世界上沒談過戀愛的人多如牛毛
真正到三十歲轉職成魔法師的卻聞所未聞
原來就是因為一個不小心步入了工作的陷阱
讓魔法師的傳承在現代社會始終無法推廣出去
一念至此，我心中被更大的恐懼占滿：
幹，那我母胎單身這麼久，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但想想也還好
畢竟也不是我刻意不跟人家交往
是人家不想跟我在一起
就像面試碰壁一樣
想開了這一個環節
我繼續哼著我的歌
行走在美好的夜色下
整個街上充滿快活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