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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荒潮》：在Cyber Punk的世界中仰天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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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英國衛報：年度最佳科幻奇幻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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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未來✕少女✕陰謀✕生態浩劫，令人戰慄的科幻預言！

在即將到來的未來，世界上充斥著電子製品。

電子義肢技術快速發展，金屬成了人類身體的一部分，但在科技發展的反面，同時存在一個滿是垃圾與不堪的土地──矽嶼，位在中國東南沿海，那裡是全世界最大的電子廢棄物處理中心。

外國環保團體來到這裡，宣稱能改變矽嶼的生態環境，卻沒料到被稱為「垃圾人」的居民早已對貧困與垃圾日常感到麻木，巨大的財富也牢牢把持在當地三大宗族之手，幾乎沒有改變的突破口。

此時一名在夾縫中求取生存的底層少女，邂逅了替環團與宗族斡旋的返鄉青年，三方勢力在這座垃圾之城意外掀起一段顛覆社會階級與資本主義的風暴。

說到華文科幻，想必所有人都會想到2006年面世出版的經典，《三體》。

這本由中國作家劉慈欣傾力書寫的星際大作，除了成為最暢銷的華文科幻小說之一，更在2015年以英文版拿下科幻小說界大獎《雨果獎》，成為第一個擒下該獎項的華文科幻作品，在華文科幻界中早已是震耳欲聾的存在。

實際上，隨著《三體》、《流浪地球》等作成功影視化，華文科幻在中國乃至使用華文的地區便成了舉足輕重的創作題材，有劉慈欣珠玉在前，後則有陳楸帆、劉宇昆等人崛起陸續成為代表作家，這些迷幻與理性並行的作家們，穿梭在0與1的絕對領域持續創作，用文字向世人證明未來、科技與星際之於人類的可能性。

而任職於華文科幻協會名譽會長的陳楸帆，可以是說中國科幻的重量級作家。早期以短篇小說為武器，如黑馬之姿馳騁在創作領域的他，在2013年以將近16萬字的長篇小說《荒潮》初試啼聲，成功奪下當屆《華文科幻星雲獎》的金獎殊榮，本作也成為中國科幻的一大經典。

突兀矗立在本文標題中，於臺灣尚未有正式譯名，多半被翻作「賽博龐克」或是「電馭叛客」的Cyber Punk，是一種相對於「蒸氣龐克」的文化主題。與強調中世紀科技水準、魔法或是工房技術的蒸氣龐克不同，Cyber Punk描述的，是以機器人和高科技世界為前提的腐敗社會，完全的反烏托邦議題。

有趣的是，當這個詞彙在被表意的中文方塊字層層包裹，改頭換面之後，卻飄出了兩種截然不同卻又相輔相成的味道來。前一種是氤氳繚繞、萬紫千紅的迷幻氛圍，猶如電影《阿基拉》中，在黑夜奔馳的霓虹尾燈。另一種則是強調墮落城市的黑暗與敗壞，並以「叛客」兩字來強調人們能夠藉由網路傳輸到任何地方——包括地獄。

而《荒潮》正是一本典型的Cyber Punk小說。

作者在情節與設定中幾乎集齊了所有的重要元素——近未來、科幻、金屬、高科技、腐敗與貧窮，就像是模範生的作文範本，你也能在書中看見不少科幻作品的殘影，作者也親自承認，《發條女孩》和《神經喚術士》等作，都是他當時書寫想到達的高度。

而且作者還在故事中塞進許多於現代已有跡可循的事實基礎，建構出一個脈落清晰可見的可預期未來，讓《荒潮》從虛構小說一舉上升成為盛大而精闢的預言之書。

是的，不是童話故事，飽含人生哲理、三言二拍的「寓言」，而是語焉不詳卻精確描述未來的「預言」。若每個人都與我相同，藉由本書的文字，從早已抵達的2021年回望本書問世的2013年，或許你也會背脊發涼。

故事的時間軸便是發生在即將到來的未來。

金屬、科技早已滲透進人們的生活甚至身體，資本主義不停推陳出新，科技為娛樂服務，全世界都在為自己的身體尋找更好的裝備、更高級的娛樂，以及更瘋狂的刺激。糜爛而霓虹的景色成了人們的生活日常。

但隨著這樣的世界浮現的，是難以計量的電子垃圾問題。這些無法被分解的廢物像是高科技社會下的後遺症，或是人類社會中的膿包，腥臭難耐且難以消除。

但故事座標正是落於此處，在作者一手打造的平行世界中，以他的家鄉為原型而創作出來的舞台，矽嶼。這個位於中國東南海沿岸的城市，是全世界最大的電子廢棄集中處，也是被政府、居民共同放棄的垃圾之地。

那裡的人半數以上是從更窮困的地方移居而至的廉價勞工，他們每天用人類之軀接觸、清潔數以萬計的電子廢棄物，將神經與皮膚浸淫在髒亂與血污之中，一切只為求得相對穩定的工作與三餐可以溫飽，不致流落街頭。

閱讀過程中，我一直覺得作者筆下的世界是如此遙遠，未來的人們樂於更換自己的身體器官？超高性能的AR眼鏡和五花八門的電子貼膜，甚至是流通於網路之中的數位毒品？即使是2021年，這些敘述也令人感到荒謬且難以想像。

但另一方面，他卻又忠實而殘酷地描繪著人類貪慾啃蝕世界的醜態，情節猶如紀錄片一般詳細、精準，以及不堪入目——許多中低發展程度的國家們被虎視眈眈的資本主義信仰者盯上，花言巧語、威脅利誘遮蔽了當地政府與人民的雙眼，使他們盲目相信自己能以幾乎不成正比的小小犧牲，換取更好的生活及資源。

但事成後，等待他們的卻是繼續以人類的形體無力地斜躺在食物鏈中的最下層，重複凝望那些受惠於資本與經濟的上流階級。就連大打「保護環境」、「維護生態」，理應被深受敬重的環保團體，也在故事中被揭露並不是什麼站在弱勢方的假善人，而是披著羊皮，等待時機要全盤接收的惡狼。

越深入理解就越讓人懼怕，這個在三百多頁的文字中被建築出來的平行世界，是否真有一天會成功接上我們所在的這個時空，還是說，我們身處的世界早已步上相同的軌道？

作者和我們都沒有答案。

除了Cyber Punk的色彩，我想《荒潮》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肯定是與科技、理性都背道而馳的「信仰」書寫了。或許是因為這樣荒涼的世道更令人相信未知與神秘，作者在故事中刻意刻劃了各角色們對於「神靈」的想法，有的是虔誠、有的是算計，也有的是窺見蛛絲馬跡卻不願面對殘忍的真相。

書中最經典的，莫過於從地獄歸來的女主角小米，以數不清的神蹟一舉成為書中底層居民仰望的女神。她以科技和網路的力量激起垃圾人們的敬畏與崇拜，輕巧地乘上這股銳不可擋的集體意識，成功在冷漠的電子世界收穫狂熱的信仰份子。

這些理性與感性角力之後迸出的耀眼火花，雖閃爍了這片死寂的土地，卻也同時帶來了更深沉的黑暗與無措。

當創作者們在理性的科幻作品中埋下「神靈」、「占卜」等關鍵字，卻讓讀者們倍感親切的原因，終究是因為人類歷史中仍不停上演類似的戲碼：在殘破而過度進步的社會中，總有人因為畏懼高速變化的世界，選擇讓自己投身在安全而穩定的宗教環境中——畢竟只有仰天祈禱，才能讓無法冷靜的人們終獲一絲解脫。

我認為這樣的衝突是Cyber Punk題材底下的經典命題，畢竟高科技之於貧窮的強烈對比正是這個題材的醍醐味。老調重彈雖然趣味不多，卻總有它的道理，尤其是當這樣的題材被熟稔文化衝突的作者把握，則更能期待它被翻出意想不到的樂趣。

我認為陳楸帆並沒有令人失望，擁有理科與外國背景的他將經驗揉合進了情節，大膽又精巧地操控這些衝突，並隨手在劇情中丟下「現代與傳統」、「進步與守舊」，還有「資本與共產」、「歐美與中國」等辛香料，帶著一半陳述一半批判的視角，成功熬出《荒潮》如此混亂又合理的味道來。

故事也在最後揭露了書名的真正原因，我覺得這個轉折安排得相當有趣，人類似乎再怎麼進步、理性和無情，終究贏不了某些無法預測的力量，這或許也是「神靈」的存在與信仰從未離開人類社會的原因。

畢竟我們是如此渺小而無力的存在。

在網路上尋找推薦者資料的時候，意外發現了一位科幻狂人早在2013年就點評過本書，如果大家有興趣也可以前往閱讀，以超群的知識量和閱讀量寫出的書評，不僅短小精悍還切重要害。

最強的就是他還釣到作者本人親自回覆，我整個嚇呆，果然狂人的世界都是連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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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心俱疲的下班時間努力擠出經手書籍的評論推薦。
成分除了一般書籍介紹，可能也會灑上一些編務過程或是情感連結，
表面上說期望讀者能更加了解書籍內容，並藉以抒發製作書籍的過程與秘辛，
實際上打的算盤是因為這篇文章而多賣好幾本出去。

感謝你的閱讀，通常我們下個月會再見面。

（為了五斗米不停折腰ㄉ土撥鼠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