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寫這篇文章想了很久,決定還是想寫篇文章整理自己心中長期以來的想法。
記者這個行業為的是什麼而存在?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對記者謾罵成了網友最愛做的事情,諸如「小時不讀書長大當記者」,或是「妓者」這樣刻意貶低新聞媒體的詞彙層出不窮,彷彿只要說出這些詞彙,鄉民們就能提高自己的身價,就能成為那個看破一切、高人一等,客觀中立又有批判進步價值的人。
記者,正如許多行業,區分了很多種類,一般對媒體不了解的人,只能將一切跟媒體有關的工作者都叫做記者,尤其是在現今網路時代,網路線上編輯、社群編輯、跑線的記者,寫專題雜誌新聞的記者,全都被統括在記者這個被污名化的標籤上。
記者這個行業是為了提供資訊而存在,儘管記者紀錄了社會上無數發生的事件,作為許多人的發聲管道,但記者卻似乎鮮少為自己發聲,或許部分原因是,許多這個行業的心酸跟無奈只有真正經歷過、目睹過才能了解,而對於外界的謾罵,即使說再多似乎也無濟於事。
記者或是新聞媒體,從它問世之初,就受到了特別嚴厲的監督,一開始新聞媒體是作為批判統治當局的存在,是一種靠著商業對抗政治的力量,隨著新聞媒體在廣告模式支持下,越來越壯大,學者開始思考,該如何抑制媒體這頭商業巨獸,提出諸如社會責任論、第四權理論等,要求媒體在享有新聞自由的同時,也該負起社會責任。
然而只要仔細思考,在過去那個媒體掌握傳播權、傳播技術、傳播資本的時代,社會責任論的存在有其理由,然而在如今這個社群平台吃掉新聞媒體廣告的時代,傳播學界的理論似乎還繼續僵化地要求已經衰落的傳統媒體負起社會責任,卻未考慮傳播市場早已失靈的現實。
學界嚴重地與媒體實務脫鉤,與此同時,傳播學界傾左的傳播批判終於讓主流大眾聽見了,但卻是在這個傳統媒體已經沒落的時候才被接納,形成沒有對症下藥的虛無批判。
商業媒體本質就是商業,沒有健康的商業環境,又怎麼可能有健康的媒體生態?然而傳播學者極少針對商業問題提出解決辦法,依然只能繼續將論點立基在媒體是資本巨獸上,完全忽視現實。
至於所謂的公共媒體,光是看台灣公視的發展,資金的籌募,一樣存在各種問題,而學界似乎更多只能拿出BBC當作標榜,不過BBC並非萬靈丹,在英國社會同樣有一股批判BBC的力量存在。
傳播學者們極少重視現今社群平台侵蝕傳統媒體收入,導致品質更佳低落的嚴重問題,繼續拿著過時的理論,無理的套用在已經滿目瘡痍的媒體身上。
媒體自作自受嗎?某方面來說當然是如此,尤其考慮到台灣傳播發展的扭曲軌跡,過去當權者掌控媒體,這些老舊媒體人,如今靠著關係依然繼續握有一定的話語權,大肆站在高點傳播似是而非的觀念,即使民眾不想聽,他們也依然繼續說,也難怪會被觀眾拋棄。
媒體自作自受嗎?某方面來說當然如此,為了跟社群平台及同業爭廣告收入,收視率至上的時代如今只是變成了點閱率至上,那些觀眾又愛又恨的釣魚標題、爛標題、激怒人的標題,一再地在媒體上出現,為了點閱率媒體毫不在乎標題是否公正及恰當。
在學傳播理論的時候,告訴我們媒體是反映真實的鏡子,過去反對觀點認為,媒體不是鏡子而只是再現,但如今我的想法改變了,媒體的確是面鏡子,當我們整體社會長成什麼樣子,媒體不過只是反映了那個社會的模樣,不論是好的或是壞的一面。
回到我的標題,我認為在台灣的各種媒體之中《蘋果日報》恰恰就是那面最能反映台灣社會的鏡子,或許有人不同意,但這也只是我的觀點。
曾經聽過一種說法,台灣媒體的墮落是因為《蘋果日報》18年前帶來的腥羶色,對於這種觀點,只能令人發笑,彷彿過去老三台、三大報時代,這些本地媒體就一直盡職地扮演公正客觀、監督政府的質報媒體,彷彿沒了《蘋果日報》,台灣媒體就會繼續活在烏托邦的世界之中,為台灣社會扮演公正的公器角色。
《蘋果日報》從來不缺人謾罵,藍營人士罵它是綠色的媒體,綠營人士罵它是藍色的媒體,每個人都罵它政治立場上不公正,民眾罵它不藍不綠,不正是它不受藍綠綁架的證明嗎?
民眾判斷藍綠的做法,反映的意識形態正是認為每個媒體都有政治立場,中時、聯合就是藍的,自由就是綠的,而這當然跟台灣媒體發展有關。
但人們從未考慮過,為何媒體必須是藍是綠?媒體的立場不是表面上看似那樣簡單,有人總愛以陰謀論推斷,又有人會從媒體老闆立場判斷,然而這完全忽視了媒體的組織運作是由一個個的媒體人所構成的,此外也忽視了跟商業考量有關,而不盡然只是政治,這些過去的文章中都有提到過。
《蘋果日報》珍貴的地方,在於它提供了底下的媒體人自由發聲的空間,而唯一的標準便是曝光度跟話題性,但它也有自己的問題存在,而且十分嚴重。
《蘋果日報》作為過去商業模式下運作風光的媒體,當數位化來臨時,也是最容易被擊倒的傳統媒體。或許有人盼望著《蘋果日報》的消失,不過現實是《蘋果日報》可能只是開始。
我可以很篤定的說,仰賴所謂的公民記者,並不足以填補傳統媒體跑新聞的價值,儘管網路時代讓媒體更多了,但仔細觀察,有多少家媒體的新聞是自己跑出來的?在這就不一一點名了。
媒體必須要有規模、要有營運,要有公平的薪資報酬,才能有最大影響力,才能有優質的報導,而這在左派學者口中卻成了資本巨獸。新聞本身強烈的公共商品特性,一直是個難關,它的公共特性讓它在免費時才有最好的效果,然而在現在這個平台搶奪一切廣告收入下,提供免費資訊又該怎麼生存?
記者為何而存在?為的當然是帶來社會的第一手資訊、監督政府、探討社會議題,資訊不是免費的,過去能免費是因為有廣告收入支撐,可惜的是媒體從跨入網路時代之初就踏錯了步伐,誤判了形勢。
或許有人瞧不起像《蘋果日報》這些專跑日常新聞的媒體,有些專題記者可能也不會太高估每日新聞存在的價值,然而它的確是有存在重要性的。缺少了這些真正跑線的媒體,民眾將更無法看見平日自己生活以外的面向,更加落入同溫層的狀況。
社會不只需要菁英媒體,也需要大眾媒體,因為大眾媒體才是最接近公共領域的地方,儘管當中的探討存在了各種偏見,但討論確實存在不是嗎?
數位化之下,想接收免費資訊又想支持媒體可以怎麼做?在現在社群平台運作下,最簡單的就是對你認同的新聞表態,點進那則新聞好好看一下,並且按讚、分享或是留言支持,當然最好的還是付費支持那些你願意支持的媒體。
另外或許在閱聽眾眼裡,哪家媒體報導哪些消息並不重要,但我真心希望閱聽人可以好好地支持那些是自己跑新聞的媒體,而不是那些專抄網文、抄其他同業的網路媒體,你的一個點閱,對媒體來說都是一個衡量的判斷數字,同時也是廣告收入的來源。
不過回到根本之道,當然還是要有政府作為,才能營造公平的數位平台環境,市場自由競爭的說法,在媒體產業,早已成了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