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半,E女開始整理店裡的桌椅跟餐盤,以前接近打烊的時候還會有客人賴著不走,現在反而希望能夠回到那個時候,畢竟再這樣下去,這份工作也不知道還能做多久呢。打掃完畢後,都要請老闆娘再檢查一次,才能打卡下班。E女走到櫃檯,叫了正專注於滑手機的老闆娘一聲。
「啊,都已經這個時候了喔....我檢查一下。」老闆娘起身巡視店裡,以前還會很認真地看椅子有沒有收好,桌上的鹽或胡椒有沒有缺,現在都只是隨意看了幾眼後就說OK,不知道該說是得到信任還是失去熱情了呢?E女看著店裡的電視,新聞在報導今天的疫情最新消息,最初還會認真地看完,現在已經沒有那個興致了。
「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那我先離開囉。」「啊,小E,麻煩妳再待一下,我有話要說。」把店門關起後,老闆娘隨便拉了張椅子,要E女也坐下。終於要來了嗎?E女心想。
「小E,這段時間很感謝你的幫忙,妳也知道,最近生意都變得不太好,所以我想....妳下個禮拜就不用來了。」老闆娘也沒有囉嗦,直接就談到主題。E女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只是聽到以後還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只是微微的點個頭,代表她瞭解了。
戴上安全帽,發動開關,轉動把手後,機車將E女載離了那間店。是不是該去當外送員了呢?只不過男朋友應該會反對吧。E女正在同居的男朋友也是打工族,除了早晚兩個兼職外,同時也在做外送,當初E女本來想說跟男朋友一起做外送神鵰俠侶的,只不過男朋友反對,她也沒有堅持下去。雖然不知道男朋友反對的理由是什麼,不過把自己被開除這件事說出來後,男朋友也不會反對了吧?
在紅燈前停下時,E女想著要怎麼跟男朋友開口,想著想著卻發現,最近幾乎也沒有跟男朋友好好說過話了,兩個人出門的時間正好錯開,也都沒有做菜的習慣,回到家後因為太累,常常洗個澡、滑個手機聊沒幾句話後,就各自睡了。情侶同居不是應該更....甜蜜一點嗎?雖然自己不是那麼要求浪漫的人,也沒有女人靠男人養就好的想法,但,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尖銳的喇叭聲打斷了E女的思緒,抬頭一看,才發現已經轉綠燈了。
其實要說沒有沒有給男人養的想法,那是騙人的。E女上有一個哥哥,下有一個弟弟;爸爸對哥哥寄予重望,因為他是長孫;媽媽對弟弟百般寵溺,因為他是老么。相比之下,自己從小都沒有得到什麼關注。女孩子終究是要嫁出去的,這話在E女國中時考了班上前三名的時候聽爸爸講過一次;在E女填大學志願想要填私立但科系較熱門的學校,被媽媽阻止時又聽了一次。
大學畢業後,靠著打工賺來的錢,E女搬出家裡,從一個月回家一次,到三個月一次,到一年一次,上次回家是什麼時候的事,E女已經記不清楚了,反正也沒出什麼大事。通訊軟體裡由家裡成員組成的群組傳來的消息也累積了近百則未讀。是不是乾脆退出群組呢?E女一邊想著,一邊在紅燈前停下。
突然,從後方傳來尖銳的喇叭聲跟尖叫聲,E女回頭一看,發現兩個車頭大燈正急速地朝自己接近,接著是碰撞聲,以及在空中的浮游感,及強大的撞擊力後,E女失去了意識。
在睜開眼時,潔白的天花板以及消毒水的味道,提醒了E女現在人在何處,雖然想起身,但是全身痛到沒辦法動。正好巡房的護士進來,察覺到E女醒來,迅速地做了些處置與檢查後,護士問E女是不是讓親人進來看妳,E女用沙啞的聲音回了聲好。
E女的媽媽首先到了病床邊,臉上滿是擔心,眼眶淚水沒有忍住就放任流下,雖然是熟悉的臉孔,但卻比E女印象中蒼老一些。接著是E女的爸爸,雖然沒有流淚,但擔心程度就E女看來跟媽媽不相上下。
「妳這孩子,這麼久沒跟家裡聯絡,一接到聯絡聽到醫院說妳出車禍,我們真的是嚇到差點魂也飛了!」「好了,不要那麼激動,這樣E沒辦法好好休息。」
媽媽哭著說她有多擔心,爸爸則是負責阻止,講了大概半小時後,E女覺得又想睡了,大概是麻醉藥發揮功效了。
「媽,我男朋友有沒有跟你們連絡過?」「男朋友?沒有啊,妳還交了男朋友嗎?怎麼都不跟媽說....」「好了,之後等E好了點在問,我們先出去吧,晚點再叫大哥跟小寶來照顧E。E,妳好好休息,不用擔心。」
在E女沉入夢鄉之前,最讓她介意的是媽媽最後說的那句話。E女決定,等醒來後,要好好地跟爸媽聊聊這幾年她過得如何,更要問清楚,那個沒來看她的男友,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