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傍晚,佛堂會燒起兩炷香,一炷給祖宗,一炷給佛祖,偶有特別時辰則會再增添。
「今仔日初九天公生,求天公伯仔保庇咱歸家大細漢平安順序……」阿公閉著眼誦唸禱詞,線香末梢已燒去小半個指節。僅靠著一縷虛弱的煙絲就能與天界聯繫?我老是不信的。「當作係佇咧開講,」阿公總堅定地說:「若是有心神明攏會聽著。」但面對看不見的聽眾,莫名難為情,我只能用近乎氣音的聲量不知所云的囁嚅。
希望明天不要下雨,考試不要粗心錯太多題,坐隔壁的討厭鬼不要再踢我書包。
佛堂緊鄰陽台,祭拜時要開門並且面朝外,這樣神明才聽得見。
我會故意用香在紗仔門上燒出一個一個小洞,不會很大,或許阿公從來不曾發現,因為他總不肯去配老花眼鏡。洞旁燒焦而捲起的尼龍,因融化再凝固而有些粗礪突起,像傷口結痂的觸感。在那些不知道該說些甚麼的時刻,我喜歡閉上眼撫摸它們,零散分布如星座圖。
「明仔載愛共恁阿公做忌,莫放袂記得。」阿嬤遞給我一炷香。
輕輕的,輕輕的,在換新許久的紗網上燒出一個破口;輕輕的,輕輕的,摳著結痂的邊緣。直到現在我仍不擅長跟神明說話,但阿公會諒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