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倦工作的那天起,是因為你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劇本與角色是什麼;某種意義上,是值得慶祝的,但卻開心不起來。
小說像是生活日常般的展演主角們的日常。
將日常當作小說來寫的時候,日常成為了可以被觀看的對象,於是產生了不同於第一人稱的情感,這是不是客觀地開啟知道呢?
他應該要在心底嘲笑這種上下交相賊的虛偽文化才對。但因為他瞬間理解了其中關節,所以他竟然覺得,這樣還可以,還不錯,他可以接受,可以理解。⋯⋯然而親歷其中的體感卻告訴他:沒有想像那麼糟嘛,這裡面的眉角,甚至可以稱之為某種「專業」。
這段描述主角內心的自我對答與腦內獨白,對於每一位初出社會工作的人來說應該或多或少都曾想過個一回半刻吧,至少我曾經是。
曾經厭惡的某些事物,突然知道這件事情背後原來拉扯著怎樣的人物,關係著哪個事件,或如果改變了這個事物會間接造成另種結果時,在面對這樣的專業,會漸漸地學會了所謂的「妥協」。
就如同小說裡的鄭老師一樣,每一個工作崗位上,總有一位「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人物,他熟稔這個體制裡的細節,不推翻、不批判,比任何人都還深知擔任的角色應該肩負何種能力與義務。他們的眼睛是混濁無光的,但在看到了越線的新人,或許會突然的在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一個不小心就會講出一些內心話與江湖門道。
就像是必經的過程一樣,捫心自問,出社會一段時間後,自己是不是也越來越像鄭老師了?
對學生來說,這等於是鄭老師默許了上課睡覺,作為交換條件的是,學生必須完全配合這套預警系統。要讓學生無條件聽話很困難,但只要鬆動一點規矩作為籌碼,學生也不會讓老師難做事的,畢竟老師已經施恩在先了。
這裡述說著一段如何正確執行「工作」的方式時,從中看到了幾個詭異與特別的存在,但往往一時半刻說不上來,正如同這一段所描述一般。
書裡面精彩的地方之一,在於它樸實的寫出了一個假想校園中的「教學日常」。
沒有加油添醋,就像是以前上課時,曾經見過的光景一樣,真的存在。
有時候當一個老師,重點不在你多會教學生,而是,你多知道『怎麼當一個老師』。有些事,當老師的真的做不到,也不能做。那你就要放下,把它讓出去,讓給能做的人。
作證控訴其他老師,不是一個老師能做的是,你若要作證,就只能是為了保護同事。但是,這是學生可以事,家長可以做的事。伸張正義不是一個老師能做的事,但是警察可以做的事,律師可以做的事,記者可以做的事。我們能做的事,就是顧好自己班上的那四、五十隻小動物。三年過去,他們如果沒有變差,那你就可以給自己打八十分了;萬一他們竟然變好了,那就是九十分、一百分了。
這一串像是繞口令或是饒舌的段落,劃開了角色的權力界線。
每一個角色在社會這台大機器裡頭,應該要執行的任務是什麼,如果超出了這個任務範圍,就會開始產生除錯程序。
「好學生」跟「好人」就差了幾個字,但意思就有了微妙的差別。當好學生很難,當好人容易多了,就像「出公差」,不乖乖待在教室絕對不是好學生,然而能幫工友阿伯鋸樹,扛水泥,應該可以算得上好人吧。
這段是阿翔的內心獨白,有一種思考依稀觸碰到了什麼未知的東西,可是卻不知道如何將兩者之間剖開;我覺得比較有趣的就是,阿翔是一個想要循著社會所為「正常」的教育機制下,進入一個「正常」的工作(軍人)當作是目標。
所以在遇到很多事情的時候,就會以二元法來思考,這個是正確(正常)還是不正確(不正常)的。也因此,在這個之外的模糊或是灰色的地帶,就會使他內心產生某種困惑。另外,如果在他所認為「正常」的人物底下,出現了「不正常」的行為時,他也會產生極大的問號。
當我們從一個二元對立的教育體制被孵化到社會後,赫然發現世界並非這麼一回事時,往往就像阿翔一樣。
那種身體與心理上的手足無措,伴隨產生無所歸屬的感覺。
在這所林尾高中,還好有幾個人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