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大以後要當老師。」
這是小時候別人問起我的志願時,我最常回應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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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麼當時的我想當老師呢?這倒記不太清,或許是老師是學生時期最常接觸的職業,不只週一到週五,連我素未謀面的外公都是國小老師,而小舅從念金融到最後回小學當老師,我的血液裡可能也流著一點教育血。
小時候甚至在放假時最常跟我妹玩「老師遊戲」,我當老師,妹妹把作業給我看(多可憐,到了假日還是得當學生),我們自製聯絡簿,我會寫上他今日的表現,幫他打作業分數,9要學老師寫成像p一樣,100的兩個零一定要連起來,甲上的上必須要比甲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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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裡,我突然覺得,小時候這麼多人想當老師,可能不是因為真的多想教書,我們在追逐的也許只是更大更高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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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想望就如同麻辣鮮師的徐磊指著教育部說的那句話「我要當老師!」一樣,隨著時間被推的看不見任何一點。到了大學,選擇英文系,老師這份工作莫名被我貼上一個「無聊的公務人員」的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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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生命真的很奇妙,大一剛入校,坐我旁邊的同學(凱卉)就拿著原住民課輔社的招新傳單給我,說:「欸你有興趣嗎?要不要一起去?」腦袋瞬間閃過的是幾年前去小舅的學校,看著司馬庫斯的小孩他們的校舍,覺得自己好像可以為偏鄉的孩子做點什麼,秉持著一種無以名狀的英雄心態,我就這樣成了每半年會去花蓮玉里的原住民小學服務的大學生,不過我卻依然不覺得自己會走上教師路。
最初抱持著英雄情懷和刻板印象去,那次是我被改變了。第二次我調整心態,不戴上任何眼鏡,試著純然的認識那裏的一切。第三次我嘗試做更多,把營隊的課程調整成選課制。第四次我串連部落,拜訪耆老和總幹事…….。從小小的隊員,到隊上的組長,到隊長再至社長,老實說,我很驚訝自己的堅持。
時間回推到我大二那年,當年拿著社團傳單給我的凱卉又再度問我:「你要不要一起修教程?」「我才不要,當老師這麼無聊,你去修吧!」我想也不想的這樣回了他。心裡想著,我以後應該會進外商公司,或是去當英語口譯員吧!沒想到大三那年出隊的看見,直接讓我的人生有180度的轉變。
2017年的夏天,太陽如常的把東邊的土地曬得熱辣辣,可是在那熱氣蒸騰的氤氳裡,我看見很多刻在心上,想起來還是有點刺痛的真實。那次身為隊長的我,帶著一群夥伴,來到被我稱之為第二個家的地方 — 松浦國小。那年夏天的兩個孩子,將我的人生轉了好大的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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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說阿源,阿源是個從小一開始就經常用拳頭解決問題的孩子,我為他處理過無數次的傷口,營期間的某天傍晚,我們送孩子回家,但因為阿源家沒人,我們讓他回學校一起吃飯,隔天他來到學校後,手上帶著傷痕,他說:「爸爸昨天十一點回家,喝醉了,就打我。」聽見這話的當下,我一時語塞,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孩子總是使用暴力,但伴隨而來的是好多的懷疑、好大的無力感,我問自己:「我們這樣每半年來一次,到底幫得了什麼?」
阿源事件的隔天,是營隊的最後一天,晚會的最後一個環節是大家在放仙女棒。在火光之下,即將升上六年級的昕走到我面前,對我說:「老師,我想很認真的跟你說謝謝,從以前到現在都謝謝你。」說完她比了敬禮的手勢。當下腦袋像跑馬燈一樣閃過我大一剛見到小學三年級的她,她那蠻橫的模樣,再到現在站在我眼前,笑得燦爛、神情真摯的孩子。我聽到很切實的聲音在對我說:「去偏鄉當老師吧。」因為就算我的無力感這麼巨大,但是教育的力量比那些無力感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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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要去偏鄉當老師。
這樣我才能更靠近那些問題,想辦法鬆動一點什麼,再拉緊一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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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篇文章的那天是2020年6月13日,滿25歲的前一日,
我在台北的小窩,把自己丟進回憶的漩渦。
想著寫著,忍不住在嘴上漾開好大的微笑,
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歡,
以這樣的姿態邁入25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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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後來,我才知道,當你的命定是要成為這樣的人,無論中間拐了多少個彎,上帝都有辦法把那些零碎的點串成線,讓你活出被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