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且小的份量承載著王丹為期不過五六年內的散文作品,也因如此,若不是裝幀美過了頭,與王丹文字倒不盡然能產生共鳴的我,實在說不上能多喜歡這本《人面桃花》。一來是我對散文集的標準建立於至少得追求一定程度的份量再出版紙本較為說得過去,二來就算未能同每篇文章有一套解說或感想,起碼也該達成某個程度比例上的喜愛。然而《人面桃花》在這兩點上都沒法過我作為一位有期待的讀者,想要從中獲得被滿足的慾望。
撇除對《人面桃花》的失望,回歸文學欣賞的本質,我認為,不管是什麼樣的書寫者,凡在以文字建構全新世界時,必定會有幾個脫離不了,非得環繞才得以成型的基礎元素:韓麗珠沒有辦法不提她的貓,素食飲食,流離蝸居與蝸居間的生活;李屏瑤與父親難堪深刻的童年,性傾向中追求的自我認同;王丹的夢建築了他之於現實外的另一個平行世界,還有在美國求學在台灣任教再次回到美國生活的漂泊。從第一個字讀到最後,王丹的短文以四十歲的目光所及是另一個與我這般年紀的年輕人無法同步的光景,也因此,特別可從經歷過些許什麼的長者視角感受到跨越年齡層的一番新詮釋。在〈長繭的心〉一文中,王丹為那我們總是在追求的「成長」,理出了一段充滿想像性的說法:
然後,就到了心長出繭的階段。這個階段,我們帶著一顆長繭的心面對人生的挫敗。在無可奈何的世界裡,我們有一種悲傷的坦然,因為我們知道自己在追求那些其實追求不到的東西。我們不夠老,還沒有學會放棄;但是也不再年輕,沒有更多的選擇。
對我來說,我還處在不容輕易放棄的年紀,我無法故作不在乎地撫平失去,那對現在這的時態的我而言過於偉大。從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堅強心志的關係,才會使我頻繁地去接觸更多近乎私語的文字,端就王丹的看似妥協抑或屈就的文字,像是對人生的折服,或是徹悟了無法明言的道理。
也許我們都需要一些安全感吧,當你無法索取的時候,只能自我定義。那些熟悉的,就是這樣的定義的基礎。我們都是習慣性地會在陌生的世界裡複製過去,這條路在某種意義上說,就是我的一種有關安全的記憶的複製。
而從〈有一條路走過很多遍了〉這篇短文中,王丹的這段說法從我近乎忘卻的回憶中打撈出了浸潤過久因而泛白浮爛的記憶死屍,尤其是在北部生活的那段時光,處在陌生至極的都市叢林,我非得在徒步中找到一條幾個角度可以與台南巷弄重疊的畫面以在漂浮中尋根並且緊握。那種掙扎是可悲卻無可奈何的,卑微如蜉蝣終至逃離。
總結之處我還是不免重申對於《人面桃花》的不喜歡,那是基於對一本文集的期望希望能有更多重疊,然而我與《人面桃花》就像無緣的陌生者,懷著深入認識彼此的心,對方始終無法給我更多機會,最後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