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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士柳白猿》:逃避可恥,但有用?

2021/06/16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箭士柳白猿》劇照。圖片來源:金馬影展官網
改編自導演徐浩峰的短篇小說《柳白猿別傳》的電影《箭士柳白猿》,真的是很怪的一部武俠片。其一怪在劇情鬆散、架構難明。但這樣晦澀難解的故事反而成為一種曖曖內含光、暗流洶湧的底氣,配上話中留白的文雅台詞,倒也不是不成立。
其二怪在配樂,明明是個武俠片,配樂卻莫名有種現代感,放在片子裡是有點突兀。然而故事場景在民國初年,正是軍閥崛起、中西文化錯身交會之際,東方的風景中有西方臉孔、西方裝束、西方建物,如此看來配樂或許也呼應了這種衝突、不諧的背景。
最後也最怪的是動作調度,刀劍等常見兵器或輕功特技徐浩峰根本不用,有的是椅上對坐的「划勒巴子」比武、水果攤拋梨接果的試探、短刀對繩、長槍對弓。很怪,但這就是徐浩峰的招牌好菜。徐浩峰對武打場面的調度十分有自己的想法,過招凌厲迅速、簡潔優雅,把兩個高手在廣角鏡頭的左右一放,不管是酒店房間或黃土地,隨處都是鬥技場。而看到最後才發現,原來我在徐浩峰下一部片《師父》中很喜歡的縱向空間決戰,在最後槍箭對決已經出現過前例。
所以這是部怪片,但各處怪異看來都是導演的設計,也讓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巧思了。
電影的主角柳白猿一直給予觀者一種「逃避」的意象,無法幫受辱的姐姐復仇就逃,換個人生繼續過,剛好成為絕世高手,還要幫武行裁決公道。後來來了個暗殺委託,覺得殺不過,還是逃。最後被捉回來,發現被兩個女人各自設了局(這裡有個有趣的設計,徐浩峰的作品中少不了代表美人形象的角色,然而這些令片中人物及觀眾沈淪迷醉的女色往往與食物連結,在《箭士柳白猿》中是月牙紅與三十顆蘋果,在《師父》中是趙國卉與螃蟹五十隻。食色性也,如此更加強在江湖中女人做為被慾望之客體的描繪),然後呢?沒錯,又逃了。逃去哪?他想起他上一個人生裡還有個姐姐,所以回老家想報仇,找到仇家但還是沒下殺手,因為當初他從姐姐身邊逃走了,棄家而逃的罪比仇敵深重。所以他又從復仇的情境中逃走,而這個情境的發生仍舊是因為他的逃。他想找姐姐團圓,無奈那個年代想找個隱姓埋名的女子根本難如登天,找不到的柳白猿只能告訴自己,姐姐可能根本不存在過。他只能以這樣的心境開脫自己的罪惡感,才能再從這個枷鎖中逃走。
我看電影的時候忍不住想,如果他不逃走呢?他空有一身武功,但重要關頭又不施展。我想到上一代箭士的話:主持公道就是與所有人結仇,每一代柳白猿都不得好死。睡覺不能在床上要在地上,隨時做好遁走的準備,這是「柳白猿」這個名字代表的宿命。他的逃,難道也是想逃離柳白猿的宿命嗎?
最後,只能是「世上再無柳白猿」,他才能真正掙脫一切,而代價是傳世已久的箭藝就此斷絕失傳。在《師父》裡,也有詠春武行步上失傳之路,沒落消逝的武學似乎成為徐浩峰作品中重要的主題。好像柳白猿代表了一種中華文化底子裡軟弱的部分,講好聽是愛好和平不好戰、謙虛溫文而儒雅,但講難聽就是缺乏勇氣的劣根性吧。
在中西世界交會的時間點,屬於傳統的文化只能不斷地被丟失、被取代,更快更好的物事出現,名利為眾人所追求,世道雜沓紛亂。於是我們緬懷,緬懷一個時代、一項傳統、一種我們設想可能存在仁義與規矩的江湖。殘酷的是,徐浩峰告訴我們,這樣的江湖終究只是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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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賀
泰賀
會的東西很少,喜歡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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