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您已登入N號房

2020年3月，來自韓國的一系列新聞讓人難以置信，透過加密通訊軟體Telegram建立的多個群組裡，潛藏著無數色情、暴力，甚至達到獵奇程度的性私密影像。

一系列的報導主要源於「追蹤團火花」這個由「火」和「煓」兩名年輕女性組成的團體。「火」和「煓」還在讀大學新聞系時，為了參加新聞獎找尋題材過程中，意外揭露這一連串大規模，且集體的性犯罪行為。

去年以來的新聞已多次提及「N號房」事件，也許不必過於詳述。其主要發生於韓國Telegram上一系列交流偷拍、自拍，或脅迫受害者拍攝之色情影音的加密群組，主要以比特幣進行不同「等級」與「類型」影片的交易。

受害者常是因找尋「打工機會」上鉤的年輕人，或是本已在Twitter等社群發布裸露、脫序圖文者，也有受惡意誘騙洩露了個資、證件與可辨識的照片者，從而讓加害者一步步以「報警」或「告訴你家人」為由，脅迫受害者一再提供色情，甚至性虐待的影音。其中，不少比例的受害者甚至是未成年少女。

書中一大篇幅書寫了兩名同為年輕女性的作者，因意外發現此一犯罪事件展開的採訪與調查過程中，即便已報警、長期與警方合作，卻也在性別不平等相當明顯的韓國，動輒感到惶恐，擔心自己成為下一名被偷拍、跟蹤騷擾，或個資與照片被分享至「群組」供人品頭論足的受害者。

讀過「八二年生的金智英」的朋友也許並不陌生，韓國社會的性別意識、厭女氛圍相當明顯。明明談的是生活裡隱微、細節與結構裡的性別不平等（在台灣即便未必相同，卻也沒真正好到哪去），卻有不少男性感到反感，批評為「仇男」，甚至也曾有新聞提及，女星在社群媒體分享讀「金智英」的感受，便被貼上「仇男」或是「極端女權份子」的標籤。

而「N號房」的兩名女性作者，則也以深刻的文筆，回顧成長過程中，旁人或長輩要求「像個女孩」的耳語，或是男友「我是因為愛你」而過於干涉穿著打扮的行為，算是反映了整個社會裡，性別這個命題簡直無所不在，並非是「太過敏感」才會覺得不對勁或不舒服。而在這個性別意識與觀念下，也似乎說明了「N號房」的受害者為何幾乎是女性，甚至是女童。

書裡談及的問題，也與另一數位時代的命題非常有關：數位性別暴力。我不敢說我瞭解地很充分，但近年一大問題確實體現於私密影像透過網路太容易散播，而難以確實移除、阻斷他人複製與轉傳，有時更因平台伺服器建立於海外而不易調查、逮補犯罪者。就台灣來說，近幾年曾發生的例子就有不少是伴侶感情破局後，其中一方以「報復」為由，逕自把過往曾拍下的私密影像外流，造成當事人極大困擾與傷害。

不過，正如台灣的例子，最初韓國「N號房」發生時，由於部分受害人確實曾於Twitter發表脫序圖文、影音，便有不少聲音質疑「別拍不就好了？為什麼要引人犯罪？」宛如當事人會有這般遭遇，是「咎由自取」或「活該」，卻並未真正檢視問題核心：為什麼有這麼多人會以群組方式，交易、流通被害人的私密影像？

韓國去年五月通過了「性暴力犯罪處罰特別法」、「刑法」等條文，加入針對非法拍攝影像、性剝削等「N號房」事件後備受關切的行為之處罰規定。台灣也於刑法第222條加入第九項「對被害人為照相、錄音、錄影或散布、播送該影像、聲音、電磁紀錄」的情況，列入處罰對象。

不過，除了修訂法律條文外，更核心的還是在於性別意識的建立和穩固。無論韓國，無論台灣，性別平等意識在社會各界，各行各業都有實踐於日常生活的必要。PTT八卦板等環境下的「越想越不對勁」或「母豬教」文化，或許反映部分男性在社會求生、關係建立的挫折，然而把現代社會中性別的「相對平等」視為「女權過高」，或許仍不是個好點子。國外諸如美國Reddit這類社群的「非自願獨身」（incel），也或多或少反映性別這個命題同樣桎梏著不少男人，導致非「主流」標準下認定的「男人」有時會因難以企及「成功男人的標準」或吸引「理想的伴侶」，進而越想越氣憤，甚至敵視、仇恨女性。

也談談自己。即便身為生理男，或許仍永遠無法直接體會女生在台灣社會感受的不友善，卻也多少可以感受在不少傳統觀念桎梏下，作為「不是這麼陽剛」的男生，也面對著不算少的異樣眼光。（這是另一個故事了～）

在家上班以來，意外的收穫是除了做正事（和耍廢）的時間外，讀書的速度竟大幅提升。而這陣子的閱讀和書寫，也算是再次地回顧了碩班做研究時，自己很喜歡的領域，尤其在相對沒壓力的情況下，更能讀出另一種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