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讀這本書,是在青澀懵懂的年紀,尚不懂人情世故,亦不明白嚮往中的愛情的純粹,會那麼難。
第二次讀這本書,是在遊歷了數個地方、經過了幾個人,才能了解書中字裡行間的箇中含意,萬萬沒想到掀起的餘波,會那麼大,也懂得當年他為什麼會成為人手一本的經典。
〔老派約會之必要〕
帶我出門,用老派的方式約我,在我拒絕你兩次之後,第三次我會點頭。不要MSN敲我,不要臉書留言,禁止用what’s app臨時問我等下是否有空。我們要散步,要走很長很長的路。只有在散步的時候我們真正的談話,老派的談話。我們今晚因為相愛而變得狡猾,老派的。
所謂的老派,究竟是什麼?那股不容世俗的孤傲,還有對愛情小小的堅持,讀起來充滿著畫面感。在這個無論身處何地都講求方便的年代,左滑與右滑決定著你我之間是否在這時刻相遇,對話框裡可以刪刪改改我對你的心意,而一個傳送鍵就可以把彼此送到身邊。
曖昧發酵的時間快速縮短,間接削去了交往的期限,而一個又一個人的來去,令人兩眼昏花,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你留在我身邊久一點?該怎麼做,我們才能不受干擾、有聊不完的話題?那些看似簡單的感情問題,被好多事物一層一層的蒙蔽,於是延伸了猜忌、懷疑、焦慮、失落...
要愛的純粹,好難好難。
如果用用老派約會的方式呢?像古老的愛情故事,像連續劇與小說裡塑造的,所謂愛情的典型一樣,最簡單、純粹的約會,我會為了你,正如你會為了我,精挑細選、深思熟慮的打扮用最隆重、得體、美麗不失優雅的姿態去迎接。散文裡的描述的老派的愛情看似處處受限,聽起來很浪漫,但要脫去那些庸庸碌碌,不去在意外在紛擾,只專注在彼此身上,你做得到嗎?
而這樣的愛情也成了反諷,被框架定義、處處被社會渲染、被小說誇大形成的限制,綁住了愛情最真實的樣貌。
我想起了我的學生,一個六年級的少女,曾跟我描述他對於「理想情人」的想像。在他的眼中,那個在他被眾人排擠、唾棄時挺身而出的行為,就是男朋友應該要做的。她希望她的男朋友,要排除萬難、拉著她的手逃離是非;要英雄救美,在她受傷時挺身而出。
是什麼讓我們對另一伴的條件開始多了那麼多限制?無法符合的,便成了謝絕往來戶?有沒有這些條件,真的跟彼此的相處會有關係嗎?
【老派約會之必要】這本書共分為三個部分-小小說、小小詩、小小人。而這些故事,讀起來都覺得寂寞、堅強、獨立。我想,這也是作者塑造的,那些成熟女性的心理寫照。在那麼多的人世流轉裡,我們終要回到自己,而有些不堪入目的傷,只有自己能治癒。有時候外人看似的執著與不明就裡,殊不知是一種武裝,在裡面把自己鬈曲,受傷時的承受面就不會太大了吧。
作者用精準但不帶刺的筆法,剖析了現代都會女子最真實的心境,你以為沒人了解的,他都寫了下來。好多的片段與章節,都覺得像是被把刀剖開了一般,深刻地激起劇烈的共鳴。
而在小小詩裡,不時能讀到作者的柔情。那樣輕輕盈盈,不帶評價的筆觸,引出人們最深層的憂傷。
〔你就是他愛的 那個人 嗎〕
你就是他愛的那個人嗎?我連呼吸都變得謹慎,看你不敢使力,用我不曾練習過的溫柔。你就是他愛的那個人嗎?我垂下眼睛,聽到遠方森林的鹿鳴,灰熊的吼聲及狼的嚎哮。我眨了眼睛,睫毛感到濕冷月光落下的重量。
...
我想告訴你不要介意,她告訴我的,你是她身體的一部份,而且是比較好的那一部份。我只要想念他,就反覆提醒自己這話,制止自己移動,僵結所有感官的運作。像是賽事起跑的突然靜止。
這種對戀人背棄自己奔向他人的憤慨,轉成詩以後竟是如此輕柔。在每一次憤怒以後,我們還是得繼續生活,在每一個痛徹心扉的覺悟之後,還是要找到一個讓自己好過的方法。詩的最後,看似自我催眠的舉動中,藏進了千山萬水。要能做到這個地步,需要多強大的心呢。
小小說中的每篇故事,都蘊含了強烈對比與反諷。一開始讀並沒有那麼舒適,可是讀完以後又覺得,「啊,這的確很現實呢」。
【La Dolce Via】
描述著不相愛卻論及婚嫁的情侶,心裡沒愛卻仍被被世俗限制,只為了得到一個社會認可的地位。當伴侶在網路出軌、熱烈,最後卻被騙,看著這一切的她才逐漸看清強求的婚姻是種痛苦的折磨。
你說完故事,停了許久,又接著說,只要想到要進入一場穩定的關係,進入婚姻,簽訂一個合同去製造一個家,就渾身發冷。
人生貧乏平扁,英雄豪傑才華高潔其實也仍脫離不了庸碌上下,你死了痛了苦了或破繭而出或轉了心念有了突破,這些庸碌之人的悲喜轉折,對他人一點意義都沒有。哪怕妳生了一次或死過浴血而來,沒人在乎,這世界過他們的,你依舊轉折著你的人生。你美過苦過,也只有你自己苦過美過,你的臉沒人要看,人生死活沒有差別。婚姻之必要正根植於此,結婚是保險。
我知道你摟著我的時候想著其他人,我摟著你的時候心也為其他人痛著。那些人來告訴我你其他感情遊戲,並不明白當我知道你的情感慾望有其他出口的時候,我有多麼如釋重負。
當婚姻是綁住彼此飛翔的藉口,出軌竟成了正確的發洩管道。人內心的執著究竟有多麼可怕呢。愛情觀迥異的兩人,一個想逃、一個固執的無以名狀,作者把他們內心的掙扎寫得絲絲入扣,讓人也跟著痛了起來。
整部作品都是那樣看似輕柔卻狠狠撕裂你最不堪見的傷疤,不得不讚嘆作者的文筆,還有想像的功力啊。這本書,讀著讀著由痛苦轉為豁朗,好像把疼痛拿出來曬一曬以後,變得更貼近自己了吧。
成人的愛情是壁壘分明的,比起相處當下的歡愉,還有太多需要考量與在乎的層面。感情不是二分法的遊戲,遇到困難往往也無法單向解決,閱讀帶來的力量,是在一篇一篇章節裡,能將自己去蕪存菁,找到最開始對愛情信奉的純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