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裡的優格過期了,咖啡色的雞飼料快沒了。之前洛神花乾是怎麼做的,好賣嗎?學習操作營業用的豆漿機,過濾豆漿直到在剩下豆渣泥時,仍耐心地拿湯匙刮著濾網,讓僅存的一點豆漿也濾到。明天週六,早上九點就有人要來拿豆漿,今天做十五公升,豆漿機製程一個半小時,濾豆漿半小時。可能要在清晨起床就先把黃豆和水放進機器開始製作,才來得及。狗的飼料一杓,貓咪一杓。小雞十隻,大雞三隻,混合三種飼料和玉米碎,再割些咸豐草餵食,早午都確認牠們有一鍋乾凈的水可以喝。腦與身體有許多時候,都是在記憶和複習著這些維持日常運作的瑣事。
今早下田,我把長鋤頭弄散了,掉下來的鐵片和木片怎麼都很難塞回去,可能是沿著水泥田埂鏟除一大叢草的根部,施力點一歪、就容易敲到水泥田埂而造成鋤頭耗損。我感到很抱歉,想起人類圖裡,三爻人的體質可以不斷犯錯、並從中學習。我雖不是三爻人,按出生時間所算出的圖裡,三爻的數量卻也佔了不少,帶著些幽默的賽運。不僅鋤頭散了,手指上的水泡還更大顆,且偏偏是長在最摩擦過度的位置,讓刺痛提醒著該對自己溫柔些。 鋤頭交給賽夏族伯伯組回去,我繼續除草,沒有了長鋤頭大筆一揮的直接乾脆,練習用小鐮刀處理已經木質化、又硬又韌的雜草根部。土壤底下的根系,會和上面的枝葉差不多範圍,小鐮刀在土中穿梭、探測,刮到粗根時,不硬拚,繞著根系周圍一圈,將土鬆動。再把莖前後左右各推一次,如果不是太過深又壯的根,通常都能拔出來。沒什麼浪漫的情懷,只想著怎麼用小鐮刀流利的拆解雜草的根部,加快速度好彌補進度。
結束下田工作,吃完早餐,就到鎮上的市場,我們每次總去找那位賣菜阿伯買菜,他掌管市場攤位的出租,聲量大又豪爽,把啤酒當水喝。每次去總免不了要被塞好幾罐啤酒,當場乾杯才算數。我們又在市場裡逛著,看見一些沒看過的菜,像是小腿粗的芋頭梗;香蕉花,通常是越南人買來料理,煮起來酸酸的。
南瓜滯銷,每餐一定要煮南瓜,S被賦予要變化出五十道南瓜料理的任務。午餐時我隨意說了日曬南瓜乾,上網一查還真有人這麼做。不過一樣也要經過幾道工序。這幾天感覺進入了團團動作著的生活節奏裡,醒著的時候幾乎都在做著某件事,很少不帶任何目的的花費著時間。做總是趕不上想的速度,很容易就會感覺想做的事永遠都做不完。想做瑜珈伸展筋骨,但還有好多對自己莫名的期待。在終於暫停運轉的午休時間、安靜的三合院裡,才安心下來,但有時又沉浸在自己好沒用的負面想法裡。下午快三點了,該去備料,因為結束下午的農務後,我必須在一小時內煮好四人晚餐。晚餐如果慢了,就寢時間可能跟著延後,怕大家睡少了。
下午又下大雷雨,我們在室內分類收成好的瓜類,將成堆很重的瓜一箱箱搬進另一房間。有冬瓜、西瓜(大西瓜、黑美人、甜美人、小玉...)、南瓜(車輪、阿成)。南瓜有些還帶土,需要擦拭,分成三類:完好的瓜,表皮因收成前碰水損傷、但內裡完好的NG瓜,和被蟲蛀入內裡、不能出貨只能自己吃的瓜。冬瓜不能翻動,要按照他生長時的上下位置放置才不易壞。西瓜壞掉的徵候,則看蒂頭那端是否軟爛。有些瓜因為放置過久,爛了流湯,只能餵雞或做堆肥。我們一邊擦拭南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討論瓜瓜箱的價格,綜合瓜瓜箱,比單一的南瓜箱好賣......。許多人在水圳停灌、領補助之餘,還是「罔種」,造成南瓜大出,卻又遇到疫情,餐廳不叫菜,南瓜就呆放在村子的廟裡堆成山。邊聽邊感覺著農作的辛苦,農損太多不行,大家都豐收了會掉價。沒水就搬馬達去河裡抽水,村子裡有小偷會偷馬達,就連夜睡河邊。我總感覺H的行動力直接快速,一件一件解決大小坎站。就算經過去年那一個月的務農換宿,我或許仍對務農有著太過美好的想像。我或許總以為自己想逃離「體制」,但體制無分內外,一條關乎存亡的界線與焦慮,仍隱隱在那裡,宰制著大部分人的選擇。偶爾想著自己這樣的逃逸路線,是否是因為自己太過軟弱、或抱持著太多理想,而還沒有認命選擇一條不完美的路持續地走下去。有時候我喜歡寫作,但生命與寫作,都像在打游擊般。
晚餐準時開飯,今天我在電鍋裡蒸著白飯,烤箱裡烤著南瓜片,火爐上一邊燉湯,豐收的冬瓜,加入上一頓沒用完的南瓜和洋蔥,嫩豆腐,之前鹽漬的西瓜綿,湯都變得甘甜。另一邊的火爐炒四季豆。接著用水川燙豆捲、豆皮,拌入醬油、蠔油、香油、醋、蔥花,做出我有些想念的小吃店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