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撇除疫情及政治情況下, 我對近年香港電影發展之質疑

2021/09/14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圖片來源:香港電影金像獎 Hong Kong Film Awards
過往二十年,一直存在著「香港電影已死」的說法,雖然香港電影沒有真正的死去,但無可否認的是,今天的青年,就是成長於香港電影不斷衰落的年代,即使間中出現港產片發展不錯的年份,但之後呢?
近十年香港電影好像較以往多元化,不再是合拍片完全主導,部份紀錄片和獨立電影得到很大的注目,同時有不少青年導演出現,扶植措施也在近年不斷推出⋯⋯局面看似不錯,但我們知道這些只不過是表面情況,香港電影一些根深蒂固問題一直沒得到重視,近年電影學科畢業生乃至影迷,都不難看出香港電影存在之問題。
香港電影現今之困局,不能只怪責疫情及政治之影響,過往香港電影沒有認真看待自身的問題,部份人士過份信賴港中兩地合拍片,會為香港電影票房及就業方面帶來很大的幫助,卻沒考慮到大陸影視政策的變幻莫測,連大陸影人也被殺個措手不及時,更何況香港電影人呢;部份人士強調只要努力,香港電影就能復興,殊不知努力乃是全球影人最基本條件,不是一群香港電影工作者努力𡚒鬥,就能解決問題。
筆者理解解決香港電影困局並非易事,亦知道問題非短期內就可解決,但同時對電影界一些習以為常、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存有疑惑,主要有以下三點:
一.過往行業習慣的疑問
過往香港電影視為理所當然的習慣及處事方式,有不少已不合時宜、或根本從不合理,像以往香港電影出現一些爭議,例如剝削員工、劇本抄襲,即使部份爭議只是一場誤會,但為何缺乏相關問題如工作人員待遇等延伸討論呢?過往電影工作者,是否用太多「拍一部電影很不容易」、「只要齊心,香港電影一定會好」類似的說話,蓋過原本值得深入討論的議題呢?
曾經有不少前輩向後輩強調,不要對行業、社會等有太多的批評,並道出這個行業狹小,提出過多的批評只會影響其工作機會。但是一個健康的行業,不是應接納不同意見和聲音嗎?不要太多批評的說法,跟不願正視問題有何分別呢?這是否反映部份人士小家小氣、對異見存打壓心態呢?如果前輩在大專院校如此教導學生,這是良好的電影教育嗎?
另外,過於強調年青影人不要計較報酬,是否恰當呢?但我們看到不少這類說話,只不過以對方經驗少為名,把自己的剝削合理化,不少畢業生要努力償還學生貸款,當年青影人因經濟壓力而不得不放棄電影工作時,卻以「不能吃苦」來形容這批年青影人,這是公平的評價嗎?香港電影有良好的環境給畢業生發展,以及留住人才嗎?還是自我推動人才流失呢?
香港電影的裙帶關係是否嚴重呢?前輩對後輩的提攜,多奠基於前輩對後輩的關係、相熟程度,多於實力的考量,這是良好的情況嗎?後輩要跟前輩相熟,對年青影人、特別是對海外回流的影視畢業生,是否太困難呢?哪個行業會在裙帶關係下仍良好發展呢?
二.扶植政策的疑問
近年「創意香港」等措施推動香港電影,連《施政報告》或《財政預算案》都經常提及香港電影,甚至以億計的預算支持電影業,看似不錯,但我們仍充滿疑問,究竟這些預算,有多少人真正受惠呢?
雖然過往香港的扶植計劃,也為行業或多或少帶來幫助,但這些措施是否早應出現、推出的時間是否已太遲、或只是最基本的措施呢?例如「劇本孵化計劃」,鄰近地區早已有類似計劃,例如台灣「優良電影劇本」計劃已舉辦超過四十年,香港卻長期欠缺相關措施,而且香港推出的扶植計劃,是否應該再積極、再多元化呢?
各資助等計劃的要求也令人充滿疑問,過往各資助計劃經常要求參加的電影項目,需具商業元素,但過份強調商業元素,是否扼殺香港電影多元化的可能呢?電影資助本應顧及在商業市場不被重視的電影項目,達到香港電影的多元化,香港的電影資助等計劃過份強調商業元素,是否本末倒置的行為呢?
另外,近年不少演員不收片酬出演新晉導演的作品,這些作品大多都屬於「首部劇情電影計劃」,為何一個政府支援的計劃,因為製作成本問題,出現演員無酬演出呢?演員無酬協助新導演成為常態,真的值得歌頌讚賞嗎?還是突出了支援計劃的缺憾呢?
三.對社會及未來的疑問
過往部份新晉影人做出一點成績,例如拍出一部評價不錯的影片,評論人到觀眾表現興奮本無不妥,但興奮的同時,有否繼續關注香港電影的問題呢?還是過於迷信只有幾名新人及其電影,就能帶動香港電影呢?這會否是對原本香港電影問題的另一種視而不見呢?
香港電影仍是部份人、包括香港及香港以外的觀眾集體回憶,但愈年輕的觀眾,對香港電影的印象愈模糊,如果我們不思進取,未能做出突破與創新,吸引年青一代支持的話,香港電影會否成為老套過時的象徵,只不過是年青一代眼中的「爸爸的娛樂」呢?
另外當我們拿著簡單的器材,只有兩三人在公園進行拍攝,也可能遭受保安員阻止時,究竟我們的社會如何看待拍攝者呢?
四.對「新新浪潮」的疑問
不少傳媒和評論喜用「新新浪潮」來形容近年的新晉導演及其作品,幕前幕後有新人湧現絕對是好事,但是過往香港電影、特別是2000年至2013年之間,甚少新晉影人及其作品得到關注,現在推行一些扶植政策、一些新人出現,會否只是回復較為正常之狀態呢?而且不少新導演拍攝了首部劇情長片後,即使評價至票房不錯,卻沒有下一部長片的下文,這是一個健康的狀態嗎?
同樣地,近年不少新晉導演作品,無論短片還是長片,風格乃至題材未見多元化,甚至題材到電影語言探索、創新方面,比父輩的首作保守。近年有大量相近風格作品,都是寫實、正能量、甚至說教意識強烈的電影,不禁令人懷疑部份作品,是真的人文關懷、還是為了得到資金及市場的投機取巧之作呢?如果新一代影人或電影公司,製作上仍然跟風的話,那麼現在香港電影跟以往的有多大進步呢?
另外,新人有否對現行行業問題發聲、或嘗試作出改變呢?還是一味擁抱體制呢?雖然新人的保守,與社會政治氣氛有關,但新導演的出現,仍舊偏重於體制如首部、或傳統電影公司的出產,在這種社會政治保守的環境下,偏重於體制出產,是否能誕生具真正意義的浪潮呢?的確令人質疑。
期待改變的初心
由於拒絕離地,所以期待改變,並針對所擔憂的事而提出部份建議。這些改變,具體的方案有無數的可能,但原則及憧憬卻是不變:
一.電影製作模式方面
筆者認為,無論在題材上還是製作模式方面,電影是多元化的,不同立場的電影,無論在作品上或個人觀念上,理應可共存。今天電影與網上影片、劇集等的界線亦見模糊,拍攝器材愈來愈輕便,電影創作仍有不同的可能,等待日後的影人發掘,香港電影仍可有不同的形式出現,新香港電影不會局限於以往的製作方式,它的出現未必代表新浪潮的出現,但反映一代影人的創意及對電影創作的意志,以及創作上較具自主性,這跟傳統工業製作本無衝突。
相比之下,傳統電影工業及各項扶植計劃,有著晉升及門路過於狹窄、過於精英制、受限於參賽資格與條例、資深影人對製作影響過大、乃至政治與商業多重考慮等問題,真正的獨立製作較符合未來香港電影的發展,也讓新一代創作人較易表達其創作慾望。
雖然如此,但不同製作方式有各自的存在意義,不像部份人士把電影的定義收窄為商業劇情長片。一部電影的意義,可以有不同因素衡量,不能只因商業元素,而全盤否定部份非主流電影的價值。
不過,無論何類電影製作,所有電影工作者理應獲得尊重,反對任何職場霸凌、性騷擾等行為,亦反對無理的辱罵,不同崗位的工作人員,理應獲得同等的尊嚴,這方面也包括薪酬、入職要求等,尤其是對新人的尊重。
二.資金及扶植政策方面
各類扶植措施應具多元化,研究不同扶植、招募及提拔人才方式的可能,而非過份集中在新晉導演的幫助,皆因並非每個影人都有意擔任導演。多元化的措施,例如已有首部劇情片的計劃,是否可增加首部紀錄片、首部動畫的的支援計劃呢?或者第二、第三部劇情電影計劃呢?規定支援計劃電影內,起用新人達某個比例呢?即使以上提議不可行,是否可參考其他地方的扶植例子,虛心向別人學習呢?
另外,提供稅務優惠給予港產片投資者,像法國規定投資電影的企業,可享最多50%的增值稅減免優惠,以吸引對電影的投資,類似對投資者的幫助,過往被受忽視,卻是電影發展上重要的一環。
除了給予電影投資者優惠外,各種扶植政策及區塊鏈眾籌等會愈見普遍,電影資金的來源也較以往多,筆者願見未來香港電影,創作者較具自主性,不只限於老闆投資的影響,甚至可讓觀眾在眾籌等電影集資方面,有較多的參與。但問題是,科技對電影資金來源的影響,我們有沒有足夠的認知、或相關的措施配合呢?
三.社區及電影教育方面
全港各區的空置場地,可否用作臨時的電影活動例如放映會呢?另外像區議會、賽馬會的資源是否可推動電影文化活動呢?當全港十八區都有自己的足球隊時,各區擁有自己的電影活動、甚至是地區電影,不是可以嘗試考慮研究嗎?
另外,只要不影響其他市民使用,康文署旗下公園的保安員,不應阻止相關拍攝,拍攝者有使用公共空間的權利,特別是只有數人拍攝的製作。
電影教育的價值,在於對學生的美感及技能,作有系統的學習,電影教育並非萬能,也不能視電影教育純粹為電影工業服務,同時希望大專院校提升對學生製作的資助,以減低學生在拍攝作品時的經濟壓力。
無忘創作初衷
電影作為文化載體,是重要的身份認同和象徵,亦是反映時代的見證,倘若香港電影制度等方面仍維持現況,即使沒有政治審查及疫情帶來的衝擊下,香港電影還有良好的發展嗎?
(本文根據《香港電影宣言》初稿改編,由於《電影檢查(修訂)條例草案》出現,所以宣言內容重新編寫。)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袁廸旗,「筆記電影會」召集人,影視工作者,眼見香港影視業問題多多,因此撰文分析及批評現今香港影視問題,希望問題得到大眾注意。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