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第一次看到馬欣的影評是什麼時候,只記得深刻到後來每次心裡都惦掛著這個名字,如果有她撰寫的影評或書評,都會特別在那部電影或書多瞧上兩眼,或買回家親自體驗她眼裡的世界,馬欣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指標性存在。
暑假期間曾經上了台灣文學基地舉辦的《書評培育坊》,當時壓軸登場的老師,就是馬欣,在那超過兩個小時的線上課裡,一頭栽進文學家裡的廣袤學識海。會後我也不忘詢問老師:「平時要寫那麼多的文章跟讀那麼多書籍,要如何明確的切開彼此撰寫文章,而不至於情感有混亂或無感的情況?」
馬欣老師的回答大體來說是這樣的:「無論寫的對象或作品是否是個人偏愛之作,都要切入專業狀態,這過程有如外科醫生執刀的狀態,其實各行進入職業狀態都得要是如此,寫評論者要進入專業領域也沒有例外。所以最重要的還是要直視作品的核心,從中淬鍊出可傳達的價值,以及他的技法與風格如何,所以幾乎沒有情感混亂的問題。」
回答得有如外科醫生般精準XD這也是我一直以來寫書評的軟肋,看到欣賞的作家或是太喜歡的文學作品,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幾乎都用生命投入去寫,對我來說若累積太多本書、本本都要要情感抽離寫入核心,實在有待訓練。
因此這本幾乎有著馬欣私人獨白的《邊緣人手記》我依然還是從自己的共鳴處寫了點心得,而不能說這是一篇書評,畢竟對偶像的愛仍滿出於文字之外XD
我的童年很大一段都是在邊緣裡度過,大概都是別人照片的背景,加上一些不太快樂的回憶以至於想要刻意遺忘,長大後卻發現真的想不起來了,那就是一段你想回朔卻無功而返的空白。如果這時候要玩大風吹,吹還記得童年記憶的人,大家一哄而散的搶位,我想我就是坐在位置上的那個。
同樣不動的,或許還有馬欣,搭配一臉楞忡。
不是不記得,而是記得太清楚明瞭,甚至質疑起遊戲的本質。
如同她在《聯合文學》裡,由蔣亞妮撰寫的採訪裡提到:「我的位置應該是大風吹遊戲裡,那個發呆忘了跑的人。這個遊戲的設定本來就是荒謬的,在幼稚園初玩這個遊戲時,就顯現了,其實沒有一個寶座屬於你。」
在童年時期已經看得太清楚的馬欣,如同書裡第一篇的「她」不過六七歲,歡喜吃著冰淇淋,不小心目睹到父親與保母間的曖昧情愫,那碗冰也就這麼化了黏在手上,後來也在父親另外一個家裡吃到一球完整的冰淇淋,直至長大,才明白那就是恨的滋味。
「童年不是隨著青春期到來、身體開始變化而結束,而是當她終於能夠用外人的眼光看自己生命的那一刻。」土耳其作家-艾莉芙.夏法克這麼說過。
【在寂寞的暗房內是看見世界最清楚的地方】
相信大家都知道這種玻璃窗,你在燈火通明的地方只看得見自己的倒影,然而從漆黑的別處卻能清楚的看見裏頭所有動靜。馬欣一直以來,就是站在這個黑暗邊緣,偶爾探探頭看這個世界的吧。
書裡的視角切換,那個「她」其實也就是馬欣抽離自身面對驟變的防禦機制,多年後,她長大了,躲進一部部光影暗房裡,透過他人演繹的人生中,卻也因此看得更清楚明瞭,對於自身的放下,對於他人為何如此想的好奇。
「現實總有破口可以讓夢闖入,如此看現實才會有趣一點。」
破口如她看《海上鋼琴師》的1900為何不下船的原因:「如果內心沒有一個因有限而想開展的無限,那『自由』也只是一個沉重的選擇。」
現實如對人的觀察仍直接深刻,她看著自己那美如世界中心卻玉損的姑姑,記得這個生命課題:「女人不要當他人的『女主角』,那很像是一個逐步讓自己消失的陷阱。」
或是觀察到一個外向的內向者,如何在踏入正常社會之前,調好內在的所有數據笑吟吟的迎向他人,直至有一天發現自己無法關機。
【一本總能找到自己的寂寞指南】
在現下這個越喧囂,我們越容易感到孤獨的時刻,有時是不小心被邊緣化,有時是想刻意躲進自己的地下室遁逃。
「在不知名地帶,有了萬家燈火。」
這是獻給當我們有時不被社會理解時,能好好地待在角落「觀察」的自由,藉由這本書,看見只有這時候的自己才能看見的風景。
她總是能在寥寥數語間,挑中你心裡的那根刺,短篇就能抒發出共鳴。
她的文字是濃厚的、遲重的,光好似透不進來,卻也在這獨自一人的暗房裡得以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