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認為世賢是因為內疚或者是對朋友的責任,而選擇照顧我的下半輩子,可是自從那天他否認了後,我一直在想是為了什麼。
其實,我心裏知道答案。但是卻不能相信,因為世賢的條件太好了,雲御集團的二公子,雖然與家人鬧翻了,自己出來創業,但是這些年他的建築公司也以火箭的速度在成長。
火箭的速度。我放下了正在摺疊的衣服,胸口有點刺痛。
我深吸一口氣,孝健興奮的樣子忽然躍進我的腦袋,在他們公司創立兩年,成功接洽了一個興建渡假村的合約,他回家就滔滔不絕的說著公司將來的計劃,他們的公司正以火箭的速度成長。
也就是這個渡假村的工程,奪走了他的性命。
將摺疊好的衣服都放到衣櫃裡,世賢也剛好推門進來了,孩子應該睡了。
「過來。」他牽著我的手,神神秘秘的樣子。
他拉我到書房,按著我雙肩讓我坐到書桌前,桌上有兩個白色的公文袋。
「幹什麼?」我皺著眉頭。
他站在我身側,只笑不語,用眼神示意我打開公文袋。
我隨意拆開了其中一個,是一份基金的文件,看著看著,我體內有某個部分開始融化了。
「怎樣,有什麼意見?還可以改的。」他雙手搭在我的膀肩,彎腰在我耳邊道。
「謝謝你,這很夠了。」我點點頭又搖搖頭,也不知自己在做什麼。
這是孩子的成長學習基金,裡面有了對孩子所有成長學習的各項計劃,還有升學計劃。
即使身為一名母親,我也沒有為他們想得這麼長遠,這麼周到。反而是他這個繼父,已經替他們計劃了一切,這真的讓我感動莫名。
「還有這個。」他將另一個公文袋也推給了我。
我有點狐疑的看著他,他的笑容怎麼像是在期待著什麼似的。
我一圈一圈的解開縄子,抽出文件,掃視了一遍,兩遍,張大口的看著他,「這、這⋯⋯你買回來了?」
這是一份屋契,契約上是我的名字,這是她之前為了替母親治病而賣了的樓啊。
「喜歡嗎?這是我們結婚一百天的禮物。」
「我沒有準備禮物呢。」我可沒有算什麼結婚多少天的,心裏忽然有點虛。
「妳願意嫁給我,就是最好的禮物。」
我的心咚的一聲,好像有什麼裝了進去。
「你是真的這樣覺得?」
他只是笑,沒有回應。
「你怎麼想到將樓買回來?」我不太習慣這種沉默的注視,隨便找個話題。
「那裏有你們的回憶,不是嗎?」
我的眼好酸,那是我和孝健的婚房,住了七年,要不是迫不得已,我又怎會賣呢?
但是他怎麼曉得?他怎會這麼了解我的心情。
「謝謝你。」
「那就好好的謝我。」他的眼神暗了下來,帶著魅惑的笑,將我抱上書桌,熾熱的唇湊了上來。
他的唇總是火燙的,他的手像魚游進了大海,優悠的四處游走。我隔著衣衫撫著他結實的胸膛,腦裏想到與孝健溫存的時刻,孝健的樣子漸漸模糊,取而代之是眼前的男人,他稜角分明的五官,一雙濃密而英氣的劍眉,有著與孝健完全不同的氣質。
孝健是溫柔細心的好丈夫,而世賢則帶著一種冷峻的氣息,他不笑時,就像一座冰山,氣溫總是滲著絲絲寒氣,但偏偏他一笑,卻像融化的冰山,能顛倒眾生。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世賢的感覺,那時我就覺得,他會是一個危險的情人,一個不會有女人能駕馭的男人,他看上眼的女人,會是怎樣優秀的女人。
孝健曾我和提及他的女友,是海恆集團的總裁的千金,叫唐柔。我在雜誌上見過,是一個大美女,也是女強人,替父親管理著整個海恆集團,聽說感情穩定,怎麼就分手了?
世賢可能留意到我的遊離,以為我不習慣在書房,便橫抱我回房間,將我輕柔的放在床上,「可不可以專心點?」他皺起了眉頭,故作自尊受創的樣子。
我尷尬的笑了笑,然後主動坐起身回吻他,他睜大了雙眼,然後滿目笑意的緊緊的擁著我。
這是因為我首次主動的吻他,我不知道我為何會這樣,是因為一時的感激?還是他已經漸漸取締了孝健的位置?
歡愛過後,世賢手支著頭,側躺著細細的凝視著我,他慵懶而膩足的模樣,別有一番魅力。
「快到聖誕節了,我答應了謙謙和可兒帶他們去迪士尼和滑雪,就去日本吧,妳說好不好?」
「好,他們一定很高興。」我已經差不多睡著了。
我感到他的胸膛顫動,是在笑吧,我只是累了,有什麼好笑的?
他吻了我的額頭一下,替我瞌好了絲棉被褥,輕輕的拍著我,像哄小孩的哄我入眠,我很想抗議,說我不是小孩子,但是陣陣睡意襲來,我連開口也懶了。最後,我聽到一把低低沉沉的聲音,在我耳際響起⋯⋯妳知道嗎?我找了妳好久好久,又等了妳好久好久⋯⋯終於等到妳了⋯⋯
那晚,我發了一個很奇怪的夢,我夢到我與孝健以前的片段,從大學談戀愛,到出來工作,他的求婚、兩人一起找房子等所有的過程。而夢中的我,總是覺得有人在窺視著這一切,我常常望向天空,望向身後,卻什麼也沒發現,只是一直心緒不寧,直到結婚那天,我看到一個男人,然後,我大叫起來,是他,是他,我衝過去,撥開眾人想看清楚那個男人的臉。然後,警鈴響起,啊!是手機調好的鬧鐘,我張大了眼,嘆了口氣,最終還是看不到那個男人的臉。
一如往常,我準備一家人的早餐,然後與世賢一起送小孩上學,今天他與我一起去探望母親,再回公司。我側準備回家開始收執拾行李,畢竟帶小孩出國,要帶的東西頗多,而且也要看看他們的禦寒衣物夠不夠,不夠便要趁著這幾天添置。
邊想邊走,便回到了家中。收拾好了孩子的衣物,我便打開了世賢的衣櫃,開始替他收拾衣物,雖然世賢說他會自己執拾。但是,反正我也是閒著,而且這也是作為一名妻子應做的事。
妻子?
想到這個字詞,正在揀選大衣的手頓了一頓,我當真投入妻子這個角色了,我笑了笑,從衣櫃內嵌著的穿衣鏡中,映出一名漾著幸福微笑的女子,同時卻又有點內疚,我是不是太快忘記孝健了?
在替世賢揀著冬衣時,一件寶藍色的風衣自衣架滑落,我撿了起來,卻摸到口袋有雜物,隨手拿了出來,是一張直通車票。
2019年,都多久了,我正想替他掉了,但是眼睛好像瞄到了什麼,模糊的腦袋閃了一下,於是再細看一下。
這張車票是去B巿的機票,日期是2019年6月9日,上午12時15分的班次,這不是孝健出差後第二天嗎?
我的四肢百骸立時有兇猛的寒意灌湧而來。
孝健是因為世賢扭到了腳,才替他渡假村視察,而世賢也是說在知道孝健出車禍那天才過去的。
我雙手止不住的發抖,車票的一角已經被我捏得皺巴巴了。
世賢為什麼要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