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人與露臺人
他和她相處時十分自在,不著痕跡極有默契的互動。但最後他還是離開了她,抑或是她離開了他?
一個在地道,一個在露臺,上天啊,給我們彼此相逢的陽光!
跟他稍有接觸的朋友們都知曉他的習性,只要一開始進入工作狀態,他就會去到一個與外界全然隔絕的時空領域。朋友催促的訊息、家人著急的電話、甚至狂按到幾乎破門而入的快遞門鈴,在那一段時間都變得微不足道,除了「完成眼前的工作」之外的任何事情,都無法打斷他的思緒。
他一直安然於這樣的狀態,直到他遇到了她。那一天他到圖書館透透氣,她正在兒童區的露台為孩子們說故事。她說故事的聲音與形象,讓他忍不住跟著一群爸爸媽媽阿公阿嬤和小孩盤腿坐下,看著她展開繪本,輕聲的說故事。
那天,她說的是一個跟兔子有關的故事。那隻兔子家有張大桌子,桌子像塊磁鐵,總是有家人圍繞著。她輕輕的說著說著,當書本翻到下一頁,她微笑著問:「你們看,兔子家有爸爸、媽媽還有幾隻小兔子呢?」離她最近的幾個小孩,有的舉手想回答,有的伸出手指頭想點數書本,這個簡單的問題讓聽故事的小孩很有參與感。
她很懂得怎麼說故事,讓人穩定的聲音頻率,帶著他進入故事的氛圍:一個家、一群家人、永恆的守候、永遠的約定……這些都是他不曾有過的經驗,他的家人總是客氣而疏離,陪伴他的永遠只有工作。露台上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整個人似乎被一團暖暖的柔光包圍著,讓他看得著迷,也就在那時,他決定好好認識她。
一開始一如樂章悠揚奏起,他們一見如故,幾乎什麼都想分享。他隨手的丟給她的新聞連結或是圖片,沒多久她就會回傳幾個精靈般的幽默文字。他們一起吃了好多餐飯,簡單的小吃就能心滿意足。他們聊了很多,關於夢想、關於未來,似乎準備開展一段並肩同行的長長旅次。他非常喜歡聽她說話,完全不否認自己深深的迷戀,直到他再度開啟工作模式。
這次他的工作時間很長,等他處理好所有的細節,怔怔的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居然已經過了二十二天。手機裡有十五則她的留言,最後一則的時間停留在兩星期前。他相信自己錯過了一些東西,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是個地道人,工作時總在深深的地道潛行,直到工作完成才能冒出來透透氣。這段潛行的時間,外頭常常已經是風雲變色、改朝換代。
之後,當他工作時,偶爾心思會飄回那幾天的時光。誰說冬天不能戀上了夏天、南方不能愛上了北方、太陽不能對月亮深情?他這個地道人就曾經對露台人動了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