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揣Cháu-chhōe】Tī島嶼盛放:與新二代ê對話(台語版)

2021/10/09閱讀時間約 13 分鐘
作者:王俞雯
文字編輯:林紀甄、林佳瑩
翻譯者:林紀甄、林佳瑩(本篇以台語白話字書寫)
科技因為時代ê演進愈來愈發達,國家和國家之間ê聯絡變kah真方便,予台灣成做一个融合多元民族ê社會。最近這幾冬,台灣社會kah經濟穩定,koh有包容多元民族ê風氣,予真濟外籍人士選擇來台灣揣頭路,抑是透過婚姻ê方式來台灣發展,變做這塊土地上懸ê新住民。根據移民署ê統計[1],新住民到今已經佔台灣總人數ê 2.4%。另外,對內政部ê資料[2]內底會當估算,新住民二代人數有40外萬,in已經是台灣民族當中真重要ê一部份。這寡人對家己ê身分有啥物款ê看法和體會leh?本期「走揣」總共訪問五位新住民二代,其中四位ê母親是越南籍,一位是中國籍。阮會透過受訪者分享ê故事,chhōa逐家熟識你毋知影ê新二代。

和伊ê親密接觸

應該ài按怎說明一个新二代成長ê過程? 兩个無仝國家ê交織(kau-chit)kah接觸會產生啥物款ê經歷?可能是奇幻,可能親像戲劇,mā有可能真平凡,紲--落來予阮來看新二代ê生活到底是啥款……。
新二代ê母親離鄉背井來到台灣,in欲融入台灣社會ê第一个問題tio̍h是語言。不管是想欲kah別人接觸、擴展家己ê交友圈,抑是行入家庭,kap配偶(phòe-ngó͘ ) ê家庭建立密實(ba̍t-cha̍t) ê連結,語言一定是in頭一个必須ài拍破ê壁。這寡新住民tú到台灣ê時所面對到ê語言困境,對囡仔ê角度來看會是啥款leh?
「從小,媽媽就跟著我們上輔導班。」真濟新二代lóng有仝款ê經驗。母親就像紅嬰仔,tī啥物都毋知ê時陣去體會另一塊土地ê一切。這幾冬,雖然有真濟地方政府為tio̍h予新住民khah緊融入台灣社會,設立專門ê語言課程。毋過,根據筆者bat接觸過ê新住民來kóng,真少有人去參加這種課程,五位受訪者ê母親內底,mā干焦有一位上過。為啥物明明有學語言ê資源,soah無法度推廣出去leh?in tī學語言ê時koh有拄著啥物困難?其中一部分ê原因阮會tī後壁討論。
因為無參加課程,有一寡新住民tio̍h用非常「台灣味」ê方式來學語言。小文ê母親是對中國來--ê,小文kā阮講,雖然母親會曉講華語,毋過父親ê家庭tī台灣khah庄腳ê所在生活,厝裡koh是leh做買賣生意,平常時溝通kah應對人客lóng是以台語為主,母親一開始感覺這是真大ê挑戰。後來,母親聽姊妹ê建議,透過「八點檔」來學台語。所以tī小文細漢ê時陣,《愛》、《娘家》、《夜市人生》這寡電視劇就親像眠床邊ê故事,母親看一擺tio̍h對伊講一擺,伊tio̍h ná聽母親無啥輾轉ê台語,ná進入夢鄉。
雖然講台灣ê語言無啥物困難,毋過對其他對越南來ê母親來講,文字絕對是比對話koh khah麻煩ê問題。阿華kah阿賢tio̍h有相像ê困擾,in leh用通訊軟體kah母親聯絡ê時,因為母親看無漢字,所以干焦會當用通電話ê方式,毋過總是有無法度講電話ê狀況,這个時陣tio̍h只會當盡量發揮「sticker」ê功能。其實除了語言以外,新二代tī母親身上mā看到kah台灣無仝ê文化。
新二代自細漢接收兩个無仝國家ê文化,會當直接感受到兩爿ê差異(chha-ī)。舉家庭結構做例,傳統越南家庭是查某人來hōaⁿ家,台灣傳統是查埔人來做一家之主。Tī訪談當中,筆者mā發現越南kap台灣ê價值觀有一寡出入。阿豪認為台灣人往往「延遲享受」,習慣艱苦頭,快活尾;越南人ê觀念是隨時把握機會,享受chit-má有ê幸福,阿豪ê阿嬤認為食穿無欠tio̍h是in希望ê生活,無親像台灣大部分家長要求囡仔ài一直追求koh khah懸ê成就,越南阿嬤ê想法是「有夠」tio̍h好。這兩種價值觀源自各國家特殊ê文化歷史脈絡,雖然有真大的差異,毋過並無好䆀。
母親適應台灣社會kah學習ê過程,是新二代成長經驗內底真特別ê景象。新二代開始進一步去了解母親原生國家文化ê時,兩種無仝文化ê衝擊和融合,予in ê心和母親倚作伙。這是兩个文化ê對話,mā是in和母親ê親密接觸。

彼寡刻薄ê閒話

一直有leh關注新住民議題ê學者夏曉鵑,tī〈從「外籍新娘」到「新住民」走了多久?〉[3]內底寫tio̍h,新住民往過lóng予人看做是「低劣他者」,而且「外籍新娘」這个稱呼背後其實是隱含歧視。為tio̍h改善這个問題,夏曉鵑tī機緣之下,推sak婦女新知基金會主辦「『請教我﹍』讓新移民女性說自己徵文活動」。後來沓沓仔有新住民協會真拍拚leh推動正名運動,一直到2012年,移民署署長tī新住民座談會表示,了後會將外籍配偶稱呼做「新住民」。
過去,新住民定定會受著各種眼光,台灣人對新住民ê存在koh tiâu tī負面ê刻板印象和不實ê指控內底。阿豪對這件代誌有真深ê體會,伊kā阮分享,台灣ê親人無希望母親學台灣語言,因為過去台灣媒體ê報導kah厝邊隔壁ê想法,lóng對新住民學語言有khah䆀ê印象,阿豪ê親人tio̍h認為,若是母親學華語tio̍h會學䆀--khì,甚至會綴(tòe)人走。阿豪ê母親tī無形中,予這款印象來束縛,變做這个家庭ê附屬品,連阿豪表示想欲學母親原生國家語言ê時,厝裡人雖然無反對,soah表現出毋免學退步國家語言ê態度。
不會有人願意看自己的母親被人輕視,但是輕視她的人卻又是我的親人,這種矛盾的心理,在心中也成了一個疙瘩。
「買來--ê」、「會綴人走」甚至是「退步國家」,這寡長期貼tī新住民身上ê負面印象,mā tī新二代大漢ê過程中造成影響。小文除了自細漢聽家己ê母親hŏng叫「大陸妹」,koh因為父母年歲差真濟,tio̍h有阿叔阿伯講父親是leh「飼兩个查某囝」,這種話tī阿文ê心內產生真大ê排斥(pâi-thek)伊soah無能為力。
除了台灣社會對新住民ê負面印象,這款歧視往往會延續到新二代身上。阿豪tio̍h ba̍t 予學校老師嫌講「發展遲緩」;穿越南傳統服裝去學校,老師soah恥笑「像狗戴ê帽仔」。阿賢自細漢mā hŏng認為新二代khah戇,無法度綴tio̍h其他同學ê程度。李美賢、闕河嘉ê研究指出,tī 2005到2007這个期間,媒體對新二代使用ê「顯著詞彙」大部分是kah「問題」、「輔導」相關,tī這個時期新二代定定予人連結遲緩兒議題,社會kā in建構做特別需要協助輔導ê對象[4]。

看見東南亞ê時刻

近年來,隨著台灣政府推sak新南向政策,開始相連紲推行以新住民為對象ê計畫,人才ê交流是這个計畫ê重心之一,主要以培養新住民ê囝兒做主要方向,予社會漸漸看tio̍h新住民二代ê優勢,in mā成做新南向政策內底主力ê人才。
四位母親是越南籍ê受訪者lóng對這个機會有真明顯ê感受。阿豪就有參加移民署主辦ê「新住民海外培力計畫」ê經驗,透過這个計畫,他轉去到母親ê故鄉開始研究越南文化,發現越南tī殖民脈絡內底和咖啡產業ê連結,使越南人ê生活中有真深ê咖啡文化,差不多逐頓lóng會啉tio̍h咖啡。政府推動新住民計畫毋但培養南向ê人才,mā予新二代重新認捌tio̍h母親ê原生國家,有得tio̍h正面ê效果。
受訪者mā有講tio̍h東南亞國家近幾冬真快速ê成長和改變。阿豪表示,參加海外培力計畫ê時,發現越南已經kah家己以前看tio̍h ê無仝--ah,有ê城市愈來愈發展;阿華mā講, 甚至伊感覺越南tī一寡方面比台灣進步真濟,會使看tio̍h東南亞國家沓沓仔lóng leh 起行;另外一位受訪者阿嘉講,厝裡人mā因為感受tio̍h新南向政策ê商機,非常贊成阿嘉學越南語。
雖然台灣chit-má真看重新住民二代人才ê培養,以前予人看做真退步ê國家mā受tio̍h重視,但是阿豪講tio̍h,台灣應該開始對新住民做「轉型正義」。夏曉鵑mā tī《新二代留聲機》專欄講tio̍h:「2002年被教育部擔憂『人口素質』的國小入學生,2016年當他們20歲成年時,卻突然被視為人才、『新南向種子』。」[5]這予伊感覺真莫名其妙。新住民和新二代所受著ê輕視和偏見袂使tio̍h按呢hŏng掩khàm,過去貼tī in身軀頂ê歹印象,mā應該受著正義ê彌補,無論是新住民友善機制抑是新南向政策,lóng應該更加尊重新住民和新二代ê主體性。

走揣認同和歸屬

新二代tī現今社會中定定是隱形(ún-hêng)ê存在,咱身軀邊可能lóng會有一兩个新二代ê朋友,毋過定定是tī開講ê時才發現原來伊是新二代,in可能完全無機會接觸tio̍h母親原生國家ê文化,也袂主動提起家己是新住民囝兒ê這个身份,對家己母親ê原生國家不管是生理抑是心理上ê距離lóng是遙遠--ê,對in來講彼是一个生份ê國家,致使in對新二代這个身分無啥物感覺。阿華就有講著,干焦tī國小老師欲登記母親國籍ê時,才感受tio̍h家己ê特殊身份,一直到大漢了後,政府舉辦真濟有關新二代ê推廣活動,予伊有khah濟接觸母親原生國家ê機會,才對這个身份產生新ê體會。
其中,小文ê經歷真特別,tī伊成長ê過程中,bat有一段時間tòa tī母親ê原生國家。後來,伊慢慢發現兩地文化無仝ê所在,生活習慣mā無相仝。Tī中國ê時,伊感覺台灣更加予伊有歸屬感,這時ê小文對母親ê國家是非常排斥--ê,感覺家己無法度變做遐ê一份子。毋過,轉來台灣了後,koh不時懷念過去tī中國ê點點滴滴,才知影家己對彼个所在毋是完全無認同感。小文表示,伊bat感覺真迷惘,思考家己到底屬於佗位?
一直到有一工,伊看tio̍h一句話——「有幸福的地方就是家鄉」。雄雄kā伊點醒,啥人講家鄉干焦會使有一个leh?只要會使感受著溫暖、歸屬感ê所在就會使成做家鄉。
阿豪mā tī訪談中分享一个有關越南家人ê故事。伊ê外媽tī伊準備欲離開越南ê時kā伊叫--ê,牽起伊ê手,kā家己指頭仔頂ê手指pak落來,掛tī伊ê指頭仔頂,提醒阿豪以後一定ài koh轉來,伊相信這kha手指會kā伊chhōa轉來越南,予伊會記得tī越南,伊猶閣有一个厝。
新二代這个身份tī無仝人ê身軀頂會有無仝ê解說。對毋bat去過母親原生國家ê新二代來講,in tī台灣出世、tī台灣大漢,「新二代」只是一个a-í-nó͘-khò͘[6] ê身份。毋過mā有人像小文仝款,bat對家己ê身份迷惘,tī兩个家鄉ê歸屬感中搝拆[7]。猶koh有真濟新二代只是猶無機會去了解另外一个家鄉,去感受另外彼頭ê溫暖。

新二代 ê N種模樣

透過新二代ê目睭,阮看tio̍h身為新住民ê母親tī社會頂ê搝拆和困境,不管是語言抑是文化,lóng是需要克服ê挑戰;阮看tio̍h社會對新住民和新二代觀感ê轉變,對負面印象到新南向政策ê人才培養,其中ê落差真明顯;阮mā看tio̍h新二代對家己身分ê驚惶和接受。
Tī網路頂有真濟有關新二代ê文章,定定講著新二代有悲慘ê經歷,抑是咱tī無了解新二代ê時陣去看著遮ê文章,可能會認為新二代lóng bat受著社會ê凌勒(lêng-le̍k)和壓迫,但是tī訪談中阮發現,其實每一位新二代lóng有無仝款ê成長經歷,毋是逐个人lóng有因為新二代ê身份受著傷害。受訪者lóng有講著,tī生活中除了幾个長輩以外,同學、朋友之間leh鬥陣其實lóng無特別予家己感受tio̍h新二代這个身份,逐家mā袂因為新二代這个身份對家己有無仝ê看法抑是對待。
新二代ê模樣無應該予任何一篇採訪抑是報導所定義,咱所採訪ê五位新二代就展現出完全無仝款ê生活經驗,有--ê看著台灣家庭和新二代母親之間ê衝突和妥協;有--ê感受著做一个新二代ê優勢,對家己ê特別感覺驕傲;有--ê tī台灣和母親ê原生國家之間游疑不定,最後揣tio̍h屬於家己對身份ê解說……。
雖然有仝款ê身份,毋過每一位新二代lóng是無仝ê個體,in ê故事等待in家己去書寫。

[1]中華民國內政部移民署全球資訊網,110年8月外籍配偶人數與大陸-含港澳-配偶人數按證件分。
[2]中華民國內政部戶政司全球資訊網,110年8月縣市出生按身分及生母生父原屬國籍(按登記)(9701) 。
[3]夏曉鵑,〈從「外籍新娘」到「新住民」走了多久?〉,獨立評論@天下,2018.01.31,取自 https://opinion.cw.com.tw/blog/profile/65/article/6576。
[4]李美賢、闕河嘉,〈台灣「東南亞新二代」的形象建構〉,《傳播、文化與政治》,第七期,2018.6,頁153-159。
[5]夏曉鵑,〈聽見新南向主旋律外的聲音〉,《新二代留聲機》,獨立評論@天下,2021.06.21,取自https://opinion.cw.com.tw/blog/profile/531/article/11032。
[6]a-í-nó͘-khò͘ :混血兒,源自日本語「あいのこ(合の子)」。
[7]搝拆(khiú-thiah):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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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甄
紀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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