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你短篇

更新於 2024/10/24閱讀時間約 44 分鐘
之一.【月夜小語】
今天,月亮又失蹤了。已經好幾天了,看不到她,很難受…
四處張望,看見一顆勉強算亮的星,在它下方不遠處有顆不怎麼明顯的星。
我問它:「為什麼不靠近點?」它微笑不語,依然佇立在那。
我又問另一顆較高的星:「為什麼不靠近點?」
它悽苦的笑:「你為什麼不靠近月亮?我每天都見到你滿懷希望的望著天空,尋找月的蹤影…」
「太遠了…」我說。
「月亮很美,是吧?」
「是的…美到令人黯然銷魂…」
「遠看很美,但近看…」
「我知道!」我打斷它的話。月,遠看潔白無瑕,但事實上,她的臉卻有著許多的疤。
「…難道,你下方那顆星野坑坑疤疤的?」
「不知道,但我怕…」
「如果你想到它身邊,到得了嗎?」
「到不了…太遠,太遠了…」它黯然失色,顯得非常痛苦…夜,伴隨著帶點秋意的風,悄悄的深了…下面的星說話了…
「其實,只要能看到它靜靜的閃爍,那也就夠了…」
「是啊…」我點點頭,發現上面的星快速閃了兩下,然後恢復它原本的光輝…它聽到了嗎?月,妳聽到了嗎?不管到不到得了,地球上永遠,永遠有我在仰望著妳…
月,今年是2008年,妳離開我後已經過了600年了,妳離去時說過:「風,我走了。不要難過,當你想我時,請抬頭望一望月,我就在那月的後面凝望著地球…」
說完,妳就走了。
我心裡清楚,妳是在離月亮後面很遠很遠的M16K7行星,隔著月亮和我遙遙相望…
妳說過,妳好喜歡我的名字…嘯風,呼嘯而過的風…
「感覺好浪漫哦…好瀟灑…」
我抓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月,妳的天真總令我無言以對。
「到底哪裡瀟灑啊…?」我呆呆的望著皎潔的明月呢喃…月,妳走的那天,我哭了。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鬼魂也可以哭…月,我們倆最喜歡在靜悄悄的夜裡邊賞月邊散步,雖然妳不在我身邊,我還是每天、每天都四處走走…月,妳知道嗎?現在地球上有一大堆高聳的大樓,但卻沒有一座可以到達妳所在的星球,甚至連阻隔我們的月亮都到不了…月,這600年來,我到過世界的各個角落,尋找我們曾走過的路。我看到的只有回憶,什麼都變了…月,為什麼我是地球人?為什麼我無法跟妳回到妳所熱愛的星球?為什麼妳的星球要內戰?唉,月…妳到M16K7多久了?妳什麼時候要回來?我可能等不到妳了…我的魂逐漸崩壞…等了600年,我撐不下去了…我現在正往我們最初相遇的那片竹林去,我要把我這最後的遺言刻在月光裡,但願能跨越宇宙,傳達給妳…
--月夜小語.完—
(手稿寫於2008.10.15,電子檔2019.6.11完成)
月夜小語【修】
我的月亮又失蹤了。
每天每天,我都在找尋她的身影。
我到不了她的身邊,連星星都為我黯淡。
夜伴隨著帶點秋意的風,悄悄深了。
到不了的思念靜靜和星光一起閃爍。
不管妳知不知道,我一樣會想著妳。
今年是第一千年了。
我說看到月亮就會想起妳,可是妳不在。
我心裡清楚,妳在比月亮更遠的地方。
妳和我遙遙相望,我的月。
妳喜歡我的名字,我喜歡妳的笑。
呆呆望著皎潔月圓低聲叫喚妳。
妳走的那天,我等的竹林,我們的無奈…
原來,鬼魂也可以哭。
我往回走向我們曾走過的路。
永遠靜謐的秘密竹林…賞月小徑…
妳到底何時回來?
我等不到妳了,崩壞的魂撐不到下個千年。
我只能將我最後的遺言刻在月光裡。
讓它跨越宇宙,傳達給妳。
--月夜小語【修】.完—
(手稿寫於2011.10.2,電子檔2019.7.24完成)
之二.【十二月的雨.那隻貓】
那隻貓又來了。
每天下午三點,準時現身。
總像塊木頭似的杵在那,待了兩小時後,才緩緩往太陽落下之處離去。
那是隻雪白的貓。
牠每次都坐在橋頭,兩顆藍眼定定的望著對岸。
完全不理坐在旁邊釣魚的我。
我跟他的距離比一張紙還薄,我連牠呼吸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丟了條小魚過去,牠瞪了我一眼!
『喂…還有沒有天理?我嘯風竟被一隻貓瞧不起!?』我忿忿的想著。
十分鐘過了,牠連一毫米都沒動。好奇的戳戳牠…
唰唰!!
「哇咧!!」撲通!夭壽…這隻木頭貓竟然敢抓我!?害我變成落湯雞!啊喲?!牠竟然用奸詐的陰笑鄙視我?這隻貓眼看人低的木頭貓!!居然看不起我?!真是虎落平陽被貓欺欸!算了!好人不和貓鬥!我掉我的魚你當你的木頭!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咦?月…月亮怎麼?!怎麼在笑?!可惡~~被一隻木頭整型還成了落湯雞,現在竟連月亮都在笑我!!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啦!你這隻可惡的木頭!!」我對著牠消失的方向又叫又跳的大喊。
「走著瞧~~!!」那年,我七歲。
十二月,天上下起細細的雨。我在家坐立不安,心神不寧的從我小小的房間往外探,我當然看不到那條河,但我掛念著那隻貓。那隻木頭,不知道牠知不知道今天下雨?會不會又坐在那?三點半,我忍不住了。帶著我的小藍傘就往河邊走。老天!!牠竟然真的在這?!
「喂?!喂!!」搖了半天,牠就是一直不醒!我不知所措,丟了傘淋得滿身濕的跑到了獸醫那。
「醫生!救救這隻貓!!」很不幸的,那天人很多。一個小時候,才輪到我。
「…牠是你的貓?」
「呃,不…是野貓。怎麼了?」
「不,這個嘛…牠沒救了。」醫生原本鬆了一口氣的臉因我瞬間鐵青的表情再度凝重起來。
「怎,怎麼會呢?真的沒救了嗎?為什麼?」
「牠得了肺炎…請節哀吧…」
「……」我推開醫院的門,手裡抱著牠,漫步朝向雨中前進。
喀啦!「我回來了…」家裡,一個人都沒有。
「吹風機…啊!在這!」
轟~~牠…喘著氣,一臉不爽的「看」著我。
「瞪屁啊…都要死了還這麼囂張!」我有氣無力的回「盯」牠。一人一貓就在一片轟聲中對望,然後…他笑了。從牠湛藍的眼中滑落一行清淚。牠…停止呼吸了。
咚!我手裡的吹風機因我震驚的情緒掉落。
「喂…?!喂!」我瘋狂的搖晃著牠的身軀。牠卻一動也不動的任由我在一旁大呼小叫…窗外,雨越下越大…
「喂…你不是要等人嗎?快起來啊…」我選在牠每次出現的時間將牠下葬。
「喂…你睡過頭了啦…快起來…快起來啊!!」我眼神呆滯的看著牠剩下一顆頭還沒埋的墳,大吼了一聲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埋好牠,然後望著對岸。
「喂…我把你葬在這裡,這樣你就可以一直、一直在這裡等了…」雨,又滴了下來。
「正好…」我喃喃的說,任憑不知道是雨是淚的水沾濕我的衣服…
--十二月的雨.那隻貓.完—
(手稿寫於2008年,電子檔2019.6.12完成)
之三.【人生】
唉,人生嘛!不過就是如此而已。
只不過生錯身體就這麼悲慘。
生錯時代、生錯國家、生錯家庭、生錯身體、生錯腦袋…
人生,就是由錯誤累積起來的。
愛錯時代、愛錯個性、愛錯人…
眼睛不知是瞎了、殘了、廢了、還是掉了!!
欸?那是…那個人…唉,居然在這最後的一眼看到這個人,我深愛的人、狠狠捅了我的心的人。
可惜的是那張美麗的笑靨卻不是對著我笑…地面越來越近了…
『如果不在了,我會很難過。』啊…突然想起另一個人說過的話。
「…早知道就不跳了…」
碰!!
唉,人生嘛!不過如此而已…
--人生.完—
(手稿2008年,電子檔2019.6.17完稿)
之四.【狼】
沙…沙…竹林裡永遠是這麼安靜。
「又可以好好補眠了。」「吼嗚…」啥啊?吵死了。
狼。而且受了傷。
「…搞啥啊…」我走了過去。
「吼…」「別吵,我來救你。」
雖然我是獵人.隱竹楓。
「啊!好痛!!」媽的咧…我在救你啊!
「要想把傷治好就給我乖一點!我不會害你!」「吼…」啊呦?!牠真的鬆口了!
「很好…」我把傷包紮好了,想餵牠吃些肉,牠卻給我一腳踹翻那盤肉。「…那是我三天的份哪啊啊啊~~」「哼!」
我爆出一條青筋,居然用鼻孔回答?!老子可不是你家傭人,我是獵人啊~~
「別給我太不識相!!!」說著,我進屋去了。半夜,雨一直下。那隻傻狼,一直待在原位也不會去躲雨。
「喂,進來啦!」我推開門,示意牠進來,牠居然把頭撇了過去,甩也不甩我!
「……」我一聲不吭的把牠半抱半抓的給拎進屋來。這隻大笨狼還在那給我掙扎,弄得我一身濕!
「給我乖一點!不然就宰了你烤來吃!」「……」
哦?有用欸!真有意思!秋天,牠的傷都好了,每天都在那跑跑跳跳的,三不五時會叼隻兔子什麼的給我下酒。今天,牠又來了,帶了隻小山羊來。
「喔喔?!這麼好?」在田裡種菜的我遠遠就看到牠了,連忙跑過來。
「謝啦!要喝水嗎?」我從井裡撈一桶水上來遞給牠,牠痛痛快快乾掉兩桶後,卻不像平日一般走人。
「唔?你還想喝嗎?」牠搖頭。
「不然你想幹嘛?」
「…吼…」牠咬住我的衣角,拉著我走。
「??喂你要幹嘛?」牠拉著我一直走,約莫走了一刻鐘左右,到了一處極為隱密的地方。
「吼吼…」「唔?啊~~那是你的小孩?!」
「吼啊!」牠點點頭,叼了一支小小隻的白狼到我手上。
「嗚~嗚~」「哇喔喔~~好可愛喔~~看不出來是你的欸!」
啪!!
「喂!!幹嘛這麼認真?!」居然巴我頭~~有沒有弄錯啊?!
「吼吼!」「啊!好漂亮的銀狼!!…你太太?」我看到牠一臉驕傲,就很想…給牠巴下去!!
「跩啥啊?!還不是騙來的…」我喃喃的說。
啪!
「喂!!」我沒打你你倒是揍我了?!
「你這傢…呃?」那隻母狼走向我,然後點點頭,像在打招呼一樣。
「啊…妳客氣了…」哇~狼…也可以這麼有禮貌啊…跟笨狼完全不同。
「今天突然來打擾,真不好意思…下次我會帶賀禮來的。」哦?這隻銀狼居然笑了一下?我是不是看錯啦?
「吼~」哦哦?!好可愛哦~一隻小小的黑狼慢慢的爬到我手中,然後…
「睡著了~~??!」哇啊~~超可愛的啊~~跟你爸完全不同…啪!!
「……喂~~想想都不行?!你是有心電感應啊?!」
「吼吼…」牠居然給我奸笑起來?!啊咧咧…沒過多久,太陽開始準備下山了。
「糟糕!該回去了!!」「吼喔!」
「啊!你不用送了,我知道路!」「吼?」
「喂!!別小看我!!等著瞧,明天我一定會帶著賀禮來的!!」
翌日,我到河邊釣了幾隻大魚做成魚湯,另一些剁成肉泥,準備拿去給牠們。
「吼嗚~~」「呦!我來了!來吧!肉泥就給你跟你小孩吃,這魚湯…我可以端進去給你老婆嗎?」
「吼~~」「那我進去囉!慢慢吃嘿!」
「吼!」牠推了推我,催我快點。
「?幹嘛這麼急啊…?」洞內,只有稀微的光線提供我尋找那銀狼。
「吼?」「啊!不好意思打擾了!」
「吼…」剛才還在警戒狀態的銀狼緩緩坐下,並露出苦笑。
「啊…不方便嗎?那我…」「吼吼~~」牠搖搖頭。
「那我就坐下了…啊對,這是給妳的,對妳的身體有幫助喔!」「吼…」牠笑了笑,盯著我看。
「?怎麼了?」「吼…」牠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前腿。
「啊!有樹枝!很痛吧?忍耐一下喔!我幫妳拔下來!」「吼…嗚!」
「等一下,我身上有帶藥…好了!這樣妳就不會痛了!放心,我綁得很緊,妳休養個幾天就行了,我會每天帶要跟吃的來的!」「吼吼…」牠笑笑的點點頭。
「不用客氣了啦!那我就不打擾妳了。」「吼吼~~」
我笑了笑便出了洞口。
「吼嗚吼嗚!!」昨天那隻小黑狼咬了咬我的褲角。
「嗨~小黑!怎麼了啊?」
啪!
「喂!阿黑你幹嘛啊?」「吼!」
「什麼?!叫小黑有啥不好啊?!阿黑!」
啪!啪!
「喂!別打啦!呿!好啦好啦…不然要怎麼叫才好咧?我想想…」
「吼嗚吼嗚…」小黑狼用牠可愛的肉掌拍了拍我的頭。
「怎麼了?你在安慰我嗎?」「吼嗚!」
噢~真是太可愛了~黑仔~我磨了磨牠的臉,牠也用牠小小的尾巴掃掃我的脖子。
「哇哈…好癢喔~」
阿黑在旁邊看著我們,我似乎看到牠嘴角的笑意越發濃郁…風吹過,片片花瓣繽紛飛舞,竹林婆娑的演奏出動人的樂章,湖面波光閃爍,譜成一曲醉人的曲調。太陽緩緩落下,月色悄悄現身…
「糟了!!我該走了,再見!我明天再來!」
「吼吼!」牠搖搖尾巴,從我臂彎叼下小黑之後翩然轉身回家。而我也踩著月光,踏上歸途。
清早,太陽尚未升起,濃霧還沒退盡,我便出門獵了些野味、摘了些山菜,而後便出發到牠們的住所去了。
「嗨~咿!我來了!」「吼汪!」小黑蹦蹦跳跳的撲到我身上。
「哦哦…啊--!!」嘩啦—我整個人栽到河裡去了。
「吼哈吼哈!!」阿黑在岸上大笑,小黑居然啪噠啪噠的開始玩水。
「吼汪吼汪!!」「別玩了~會感冒!」我硬是把小黑抱上岸,這小子居然掙扎個不停,阿黑還在大笑。
「別笑了—來幫忙啦—大笨黑~~!!」
「哈~啾!!」可惡~~冷死了~~
「哈呼~」「打哈欠?!這麼爽?!火是我升的欸!」
「吼嘻。」「笑?!你這小子…」我覺得我腦漿都快沸騰了。
「算了!不跟你計較!來吃飯吧。」我拿了一些野味去烤。
「其它的就給你們吃吧!」「吼吼。」牠們開始大啖美食,我也吃得很開心。月光灑在我們身上,不管是人是狼在這裡似乎都沒什麼關係,大家都是朋友嘛。
「所以我才隱居啊,阿黑。你知道朝廷有多險惡嗎?那些傢伙心機一個比一個重哪~那個笨皇帝,隨便就聽信別人的屁話。阿黑~你了解嗎?」「吼吼。」牠居然鄭重其事的點頭,是我醉了嗎?
「今天,我就跟你們一起睡好不好?我不想回去啊。」我很明顯的醉了,因為我只覺得一陣迷茫,倒在阿黑身上就不省人事了…是啊,想當年我可是叱吒風雲的大將軍,現在不過是一個落魄的酒鬼罷了,為什麼我會這麼沒用呢?如果我當初也耍賤,現在八成不是這樣吧?公主…您過得好嗎?您的病好些沒有?您別再說傻話了,我們不能在一起的,希望您幸福…來世再看有沒有緣分吧,那時我來當個小大夫,我們可以不要再待在陰險的皇宮了,只要能幸福,我什麼都不要,只要平凡就好了。沒錯,就像現在一樣…
我緩緩睜開眼,該死的,我又夢到以前了,早就離開了功名,我唯一掛念的您還記得我嗎?十年了…還記得我們曾相戀過嗎?公主…
阿黑用尾巴拍拍我的臉頰,我才發現自己哭了,我笑了笑,對著阿黑說話。
「沒什麼,我先回去了。田裡要除草呢!」
「吼。」牠點點頭,讓出一條路給我過。
又過了幾年春夏秋冬,日子依舊平淡,今天得上市集買被子才行,被子都破了。
大街一如從前一般吵雜,我只想快點回去。
「客倌您聽說了嗎?公主昨夜病死了。」我怔了怔,他說什麼?!公主死了?!
「你說真的嗎?!雅紀死了?!」那人被我嚇得呆住。
「您怎麼直呼公主的名諱啊?被抓到是會受罰的,客倌,您…認識公主?」
「不…我不認識…錢給你。」我抱著棉被狂奔,躲到一處死巷,緊抓著被子摀住我早已淚流滿面的臉。雅紀…雅紀啊…妳怎麼就這麼死了?!可惡,可惡啊…
隔壁樓上的大嬸在說八卦,雖然不想聽,聲音還是傳到耳裡了。
「王太太,妳知道嗎?昨天病死的公主在死前一直喊著一個男人的名字呢!」
「真的?是誰啊?」
「是咱們的前大將軍.隱竹楓哪!可憐哪,八成是被拋棄了。」
我悵然,沉默的走回家去。雅紀還記得我,我居然沒有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為什麼…
我握緊雙拳,咬著牙坐在桌旁。
「啊嗚~~」今天阿黑的吼叫怎麼和平常不一樣?我拿起匕首,衝到他們的住處,呆愣的看著眼前的光景。
數十個人站在洞前,身上濺滿了血,阿黑倒在地上,虛弱的看了我一下,緩緩閉上雙眼,再也不動了。
「嗚啊啊啊啊…」我衝上前,把所有人都殺光,鮮血淋到我身上,我的淚水再度潰堤。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殺牠們!嗚啊啊啊啊啊!!」我抱著阿黑仰天長嘯…老天,為什麼連我僅剩的都要奪走?!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啊!!
我把阿黑的屍首放回洞裡,陪在牠老婆身邊。洞內灑滿鮮血,我呆呆的注視著牠們,我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走了出去,破壞入口的岩石,封住阿黑他們的洞穴。
「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們了…再見。」我用沾滿血的袖子擦著眼淚,但是怎麼樣就是擦不乾,眼淚不停滴落,我搖晃的離去,走到我和阿黑最喜歡去的斷崖上跳了下去,你們等我,我來了…
竹林,又再度安靜下來,整個山谷迴盪著淒冷的風吹過竹葉的聲音。
沙…沙…
--狼.完—
(手稿2008年.電子檔2019.6.20完成)
之五.【旅程】
鐵鍊的聲音一直在腦海徘徊。
碰!!
聽到子彈的聲音,他動了動睫毛。
目光緩緩移動,有人逃進來了。
安靜的洞穴內多了一個人的吐息聲。
從呼吸聲聽來,他大約中了五顆子彈。
「啊!該死的,是追兵嗎?!可惡…」那個傢伙傷痕累累,手上的槍在顫抖。
「警告你,再不放下槍我就殺了你。」坐在火堆旁的那個人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目光移回火堆。
「不是追兵…咳咳…」他手上的槍隨著他落地,發出不小的聲響。
火堆旁的人看了他一眼,從大衣下抽出手術刀,把他拖到火堆旁開始動手術。他功夫不錯,或者該說他運氣好,沒有一槍打到要害,把子彈拿出來就沒事了。
他慢慢睜開眼,驚愕的坐起身來。
「…你救了我?」他動動金色的腦袋,用金色的的瞳孔看著坐在火堆旁的人。
火堆旁的人動了動帽子,從大衣下拿出一片肉乾遞給他。
大衣的領子立起來,帽子也壓得很低,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金髮的男子接過肉乾,咬了起來。
「我叫休斯.努卡,你叫什麼名字啊?」
「……一。」他(雖然隔著帽子)打量了一下休斯,淡淡的說。
「嘿~好簡短的名字,謝謝你啦!我沒什麼好東西,這個是我的寶物,請收下吧。」他捧起一顆小小的、油亮的繫著繩子的小黑石,雙手獻給一。
「…油石?你留著吧。」一看了一眼,沒有收下的意思。
「不行!!你救了我,如果我沒有任何回報,怎麼有臉面對我寶貝女兒!我平常都是這麼教她的,怎麼能不以身作則!所以我要把牠送給我,我最寶貝的護身符送給你當作答謝!」他的手固執的在空中擺盪,認真的說。
「我只是做應該做的事罷了。」一淡淡的說。
「……」休斯不肯收回手。一蹙了蹙眉。
「我根本沒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我不能收。」
「你救了我。」「那是我應做的事。」
「…你不屑它嗎?」「不是,這樣好了,你告訴我馬斯奇鎮在哪就算是回報了。」一不耐煩的搖頭說。
「馬斯奇鎮?那是我的故鄉!我女兒也在那裡!」休斯興奮的喊。
「…是嗎。就這麼說定了。」一只是冷冷的添加柴火,沒有多大的起伏。
旅程馬上就開始了。一路上休斯一直不停的說話。
「一你知道嗎?我是奴隸喔,好不容易逃出來了,卻被追殺,真是倒楣死了,幸好你救了我。」
一的話很少,也從不主動說什麼。
不過休斯似乎不亦樂乎的講個沒完。
「阿一你人真好,都很認真聽我說話。」
「……」「阿一,我想我女兒一定很想我的。她今年五歲了,很可愛呦~啊,對了,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我女兒不是奴隸吧?因為她母親是鎮長的女兒,她母親哪,不是我在說,她真的很美,配我是浪費了點,嘿嘿…」休斯一路傻笑,想著回去之後該說些什麼。
十天後…
「那座山頭過去之後就到了。」休斯領在前頭,一頭金髮閃耀得刺眼。
一陣大風吹過,一的帽子被風吹落。漆黑的頭髮及腰,束在頸部搖擺,鮮紅的眼眸有些無奈的注視休斯。
「你…你是獎金獵人!」鮮紅的瞳孔是獎金獵人的特徵,只有犯下重罪的罪人才有的,罪人的眼眸。
在祭司的法術下,他們被放逐出境,必須不斷旅行,拯救性命、處決罪犯、終其一生為自己犯下的過錯懺悔,直到有人願意不嫌棄不避諱自己的身分,他們才能洗去瞳孔的血色,恢復原來的身分。
只是說來簡單,在有生之年能回到家人身邊的,史書上屈指數來,也沒有幾個。
畢竟世上沒有什麼人會對罪人親切,多半是避如蛇蠍,就算他們已經悔過,也不會有人知道。
「…不錯,我是獎金獵人。」一已經習慣了,不論休斯的反應是輕視還是厭惡,他也一點都不會吃驚。所以他冷漠的注視休斯,等待他的反應。
「嗚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真酷啊!所以?你做了啥?」休斯睜大眼睛盯著他瞧,疑惑的問。
「…啊?」一愣了愣,他說什麼?這是什麼反應?
休斯滿不在意的笑了笑,拍拍一的肩膀繼續向前走。
「你…你不鄙視我嗎?」一揪住休斯的領子,訝異的問。
「嗯?幹嘛鄙視你?」休斯茫然的回問。
「我…我是罪人啊!你應該要瞧不起我的!」一愕然的喊,休斯只是笑笑。
「罪人又怎麼樣了?我要怎麼瞧誰應該不需要跟別人一樣吧?」休斯把雙手放在腦後,繼續往前走,一愣愣的看著他。
「無論如何,你都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休斯扭頭瞥了他一眼,笑道。
一的眼角濕了,他伸手摀住臉笑了笑。
不可思議,鐵鍊的聲音停了。
我的束縛…掙脫了。
「好!再來只要走過國境…」
碰磅!
有顆子彈貫穿休斯的身體。
「休斯!可惡!」碰磅!一拔槍殺了埋伏在遠方的人,衝到休斯身旁。
「喂!休斯!休斯!」
「嘿嘿…還是沒法活著回去啊…」休斯吃力的睜眼苦笑。
「可惡!血怎麼一直流!」一慌亂的壓著傷口。
「算了,阿一…打到心臟了…這個…你還是拿去吧…」他掏出油石,塞到一的手裡,頭一撇就這樣沒了呼吸。
一抱著他的屍體發愣,休斯…好不容易…我的旅程終於要結束了…你卻死了。
他咬著牙,揹起休斯往前邁進,至少…讓他回去見見家人…石頭…還給她女兒吧。
「鎮長的女兒?她去年跟女兒一起病死了,葬在鎮外的公墓裡。」小販平淡且漠不關心的說。
「死了?」一錯愕的重複,休斯冒死也想回來找的人死了?那他究竟是為誰而死?
他蹣跚的走向公墓,找到她們下葬的地方,把休斯葬在旁邊。
「至少可以在天國團聚吧…」一悵然的望向天空,究竟要到什麼地方,才有可以容納我罪人身分的地方?鐵鍊的聲音又響起了…我的旅程…還尚未結束,還有谁能讓我擺脫它…
--旅程.完—
(手稿2008年.電子檔2019.6.26完成)
之六.【憾恨】
效忠、背叛,這是人間百態之一。
手執血刃,我徘徊在戰場上。
我侍奉這個主人十年了,常常負責處理背叛者。
『給你錢!給你女人!不要殺我!』
『放過我吧!我上有老母…』
我沒在聽,不過久了還是會記起來。人到死前,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只要有必要,一律通殺。
「公子,您回來了。」我點點頭,小紅是個不錯的婢女,很會照顧人。我隨意往椅子上坐,一旁的小紅看著我。
「公子…您的袖子…我幫您縫好好嗎?」嗯?剛才那傢伙居然劃破了我的袖子?功夫不錯嘛。我脫下外袍遞給小紅,凝視著她舉針縫衣的動作。
女人嗎?我不缺。錢?不用太多,主人給我的就很夠了。
「小紅,妳過來。」我拍拍大腿,示意她坐在這裡。
「公子…會被看到的…」她嬌羞的走過來,猶豫的說。
我輕輕把她攬進懷裡,將頭靠在她肩膀上。
「那又怎麼樣?」她身上有桂花的味道,很香。
「您被人看到傳出去不好聽的…」她細細軟軟的低語。
「無所謂。」誰會在意那些無聊的人哪?
不知道為什麼,小紅聽了好像很開心,朱唇微微揚起,背靠得比剛剛更近一些。
「公子,小紅想聽琵琶。」她突然抬頭看著我,一臉期盼的要求。我點點頭,讓她起身去將琵琶拿來。
「想聽什麼?」我接過琵琶,拍拍身旁的位子要她坐下。
「楓月舞曲。」這首啊?是小紅最喜歡的吧,頭一次見面時,她正好看到我在彈。已經五年了,當時才十一歲的她也已經十六歲了,同齡的街坊姑娘們老早就嫁人了,我也不能一直拖著她…下個月我二十歲生日就跟她求親吧…
「您要小紅當小妾?」我喉頭一陣乾澀,錯愕的重複。
「沒錯,有何不可?」主人揚眉反問。
我愣愣的杵在原地,腦中嗡嗡作響。主人要娶小紅?那我…我怎麼辦?
「可是小紅…我…」我擠不出理由來阻止主人。
「我說了算。」主人的聲音很堅決。
「……是…」我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氣,除了是我還能說什麼?轉身告退,奉命去轉告小紅。
「主人要娶我?!可是公子,小紅…小紅不想…」
「…三天後就要舉辦婚禮了。」我別過頭,不願見到小紅將要滴落的淚水。
「還有,因為妳就要嫁給主人了,所以婢女的工作就不用做了,妳另外去找一個房間跟我分開住吧。」我皺著眉,依舊不肯看她,盡量冷淡的開口,以免她發覺我的顫抖。我想轉身離去,小紅卻從背後抱住我不放。
「…什麼事?」我還是不肯面對她。
「公子,公子想要小紅嫁給主人嗎?」我不用看也知道,她已經哭的泣不成聲。我該怎麼做?該說什麼好?好想將她的眼淚拂去,親吻她的臉頰,安撫她別再哭了。
可是現在她不是我的小紅了…
我咬緊牙彷彿用盡力氣平定心緒,拉開她的手。
「我是主人的部下。」然後大步走出房,我知道,我知道身後小紅正無力的跌坐到地上,可是我不能回頭。
一天又過了一天,我完全沒有勇氣再去接近她。
但主人要我拿嫁衣過去給她試。我踏著沉重的步伐來到她房前,聽見從裡頭傳來談話聲。
「小紅,妳明天就要嫁給主人了呢,真讓人羨慕。」一名婢女兩眼發光的向小紅賀道。
小紅沒有理會身旁的人說的話,直直盯著銅鏡裡自己的倒影,表情木然的好像完全無關緊要。
叩叩!
「我送嫁衣來試了。」我抿唇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刻意別過小紅的視線,我還是不敢看她。
「望月公子!您…您好…」這個婢女跑到我面前,兩頰泛紅直勾勾的盯著我瞧,但是我不記得她是誰。
「主人要我比對尺寸,妳們都先出去吧。」我將侍女的工作攬到身上,木然的說。
侍女們都退出去了,我把目光移到小紅身上。
她眼神空洞面目憔悴,我不忍的又移開目光。
「…站起來吧,我替妳比對尺寸。」我拿起嫁衣展開,仔細比對各處的尺寸。這原本該是為我而穿的美麗嫁衣現在看起來好黯淡。亮紅的嫁衣搭配小紅緊繃的臉,怎麼看都沒有半分將要出嫁的喜悅,非常不搭調。
「…笑開來,妳明天要出嫁了。」我蹙眉淡淡說道。
「……」小紅動了動,嘴角扭出一個難看的彎度,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項鍊,一顆顆全灑在我身上,她伸手緊緊抓住我的衣襟。
「…嗚…公子…望月公子…小紅不要嫁!小紅要嫁給你!」她斷斷續續的低聲啜泣,靠在我胸前顫抖。
我愣愣的微微張開嘴又閉上,緊咬著牙情不自禁的抬手抱住她,輕輕撫摸她細柔的秀髮。
「望月公子…小紅要跟著您…我不要嫁…」小紅只是哭得更厲害,哽咽的喊。
啪嚓!
「你這叛徒,主母也是你能碰的?」有個很熟悉的聲音在背後說道。我放開小紅,注視著貫穿胸前的劍及大片鮮血,有些茫然的回頭,是主人…我只記得我無力的跪到地上,眼前一黑就沒了知覺,耳邊的聲音像在很遠的地方,聽起來有點渺茫。
『公子!望月公子!』是小紅在叫我,聽起來好悲傷、好痛苦…她撲了過來。
『小紅!小紅!妳看!我沒事啊!小…』我想抓住小紅,可伸出的手卻筆直的從她身上穿過,我看到我自己倒在一片血泊裡,被人拖了出去,小紅哭著想追上去,卻被主人打了一巴掌之後鎖了起來。
小紅趴在床上哭。我站在她旁邊叫她,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公子…公子…』小紅的聲音有些模糊,我的身體從透明轉為消失,小紅…最後一眼看到她時,她正把一條白布掛在樑上。不要…妳別尋死啊…小紅…我伸手阻止。
我的手穿過她的身體,消失了。
我不知道她死了沒有,但是當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在一條黃色的路,被一大群人擠著向前走時,我聽到她的聲音。
她在叫我…我試圖走回去,人潮卻一直推著我,我看不到她…抓不著她…我就帶著憾恨,朝白光走去…
--憾恨.完—
(手稿2008年.電子檔2019.7.15完成)
之七.【陷阱】
蝴蝶總被蜘蛛擄掠。
蜘蛛總是準確、靈巧的在蝴蝶必經之路設下陷阱。
蜘蛛一步一步,迅速確實、緻密的鋪上死亡的鐵鍊。
透明、美麗的翅膀被蛛絲沾黏,網子的震動引來兇殘的殺手。
越是掙扎,死的越快。
絲越纏越多,越來越緊,直到牠的身軀再沒氣息。
殺手撕裂亡者的恐懼,將一切歸於寧靜。
吸乾鮮血,回味甘美的靈魂,滿足的回到巢穴。
陷阱,依舊在靜謐的林間等待下一個獵物。
--陷阱.完—
(手稿2008年.電子檔2019.7.15完成)
之八.【關硯一前傳】
猶記得那少年的笑靨染上鮮血的那天。
白雲在藍天裡漂浮,這樣的日子,怎會是你生命的終點。
落葉歸根,你卻似浮萍一般,無處可依。
你笑著嚥下最後一口氣,是在笑我嗎?
慌亂的連我自己都不認得的我。
你的身體逐漸冰冷,那是怎樣的覺悟。
早知如此,就死也不讓你踏上戰場。
『欸,硯一哥!等仗打完,我們一起去郊遊!』
『蛤?為啥本大爺要陪你這乳臭未乾的小鬼去郊遊?!就算你是主公的兒子也免談!』
『切!小氣!』你一腳用力踢向我,吐舌一溜煙跑了。
『喂!小鬼!!』我抱腿大叫,決定把你扔到遠方丟掉。
無奈你個鬼靈精,東奔西竄就是能溜掉。
『硯一哥,你說我能找到跟你一樣的部下嗎?』跟主公一樣的眼神,卻多了幾分不安。
『……哼!要找到跟本大爺一樣優質的部下是不可能的啦!臭小鬼!』我把頭撇向一邊,下輩子再說吧,小鬼。
…想不到你竟然死在我前面哪…
從你死了,主公就變了。
說不上哪裡不一樣,但就是有差。
很快的時光飛逝,我的勸諫再也沒用,主公的火海帶走我的一切,我明白了主公的意思。
我不會再回來了。
小鬼,我被拋棄了呢。
我不記得到底徘徊了多久,有個莫名其妙的傢伙出現在我眼前。
『喂,你想再見到他吧?那就和我合作。』
我無法抗拒的跟著他走。
百年過去…
現在我跟隨著我創造出來的…血腥將軍。
--關硯一前傳.完—
(手稿2008年.電子檔2019.7.15完成)
之九.【瘋狂戰士】
--那是來自黑暗深淵的牽引--…
其實一直都明白。
無法成為至善或至惡的某一方,也就是所謂的半吊子。
…永遠不會是主角。
到了這天我才知道,那緩緩流下的殷紅液體竟是這般絕美艷麗,以至於到今天我仍沉淪其中。
介於生死之間,並沒有特別想死,只是不願積極活下去而已。人命…在這個亂世竟是如此不值錢嗎?
『喂,乞丐,要不要到我們大王底下做事啊?包吃包住哦?』長相猥瑣,就像水溝裡的老鼠一樣的男人說。
我點點頭,隨他走了。如果他是老鼠,我又算什麼東西?
有什麼好怕?這垃圾一樣的人生…還能失去什麼?
『你的工作就是砍人,什麼都不必顧慮。』
『但是我從沒拿過刀子…』
『模仿對方的動作就是了,一旦上競技場,兔子也會變獅子。記住了,一定要贏,大王在你身上下了很重的注。』
然後,由不得我多說半句話,人已經被迫站到場上。
才開始沒多久,冷不防就中了一劍。
好…好痛…傷口處熱熱辣辣的,血像噴泉一樣狂湧。
「咳呃…」我兩眼迷茫、腳步踉蹌,但是伴隨著疼痛,竟然有種瘋狂的衝動及快感升上心頭,這是為什麼?
「呵,呵呵呵呵呵…喔喔喔喔啊!!!」低聲冷笑,隨即發出野獸似的怒吼,狂亂的揮動刀子拼命前衝,紅著眼殺掉剛剛那個還很得意的戰士。
一片沉默之後,觀眾雷鳴一樣的歡呼撼動整個競技場。
我剛剛殺了一個人,但血的溫度及味道令我著迷,沒有心思在其他事物上。我一戰成名,被世人稱為瘋狂戰士。
不知道戰勝多少回、殺了多少人,許多年過去…
我結識了一個女孩子,已經決定踏上紅毯。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如果我不是瘋狂戰士,妳還會跟我在一起嗎?」我有些擔心的看著她,她太純潔了,我這種人是否有資格碰觸她?
「嗯,不管你是誰。」艷紅的黃昏下,她一襲美麗的白紗被染成一樣的橘紅色,我頭一次覺得人生是美好的。
「我要一直跟妳在一起。」我輕聲對妳說。
當神父說我們可以親吻對方時,妳眼裡卻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那是什麼眼神…?
啪嚓!
腹部有種熟悉的疼痛感。我莫名其妙的被捅了一刀。
我的新娘手裡有一把染血的短劍。
「為什麼…」我單膝跪在地上,無法相信的問。
「你真的以為會有人想嫁給你這個流浪漢嗎?!或許你不記得了,我哥哥正是你頭一次出戰時殺的那個人!計畫了這麼久…」她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幾乎使我認不出是誰,也無法辨認他跟她長得像不像,但我想應該不像才對,不然這一切實在是太蠢了。
我根本沒心思在她說的話上,如此殘酷無情的現實就像有雙手拉扯我的靈魂將其撕裂,我的心臟明明沒被刺到,卻痛得難以呼吸,眼淚潰堤而我的視線一片模糊。
天哪…我的痛苦我的快樂是妳一手造就,轉眼帶走一切留給我絕望。
回過神來,我抓住她的短劍,俐落的刺進她胸口。
她是第一次拿刀,殺人技術遠遠不如我,她捅的太淺而我刺的很深,她倒下的速度比我快的更多。
我抱著她漸漸冰冷僵硬的身體,顫抖著撫摸她的臉頰,手上殷紅的血液和著我的淚水與悲哀,順著她頰上的曲線滴落。
她兩眼空洞,虛弱的將嘴唇微微張開,氣若游絲的說…
「對不起……」
最後一口氣,我和她同時嚥下。
--瘋狂戰士.完—
(手稿2008年.電子檔2019.7.16完成)
之十.【棋子】
無聊的日子極慢的度過,眼底最後一絲光芒早已消逝。
誰說過無聊是會殺死人的?(好像是我自己?)
怎麼我死不了?
究竟是為了什麼在這裡混吃等死的?
據說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是有功用的?
難道我的功用就是當廢物嗎?
就算力爭上游還是有人比你行,要想墮落卻沒管道機運和力量。
(當然,連膽量也沒有。)
漫畫裡的主角總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折再折最後還是會成功。
現實卻不是如此。(很多機會都不會重來。)
無法實現的願望太多,不單單個性使然。(資源根本不同,起跑點完全不一樣。)
這個「現實」沒有奇蹟沒有機運,沒有漫畫裡才有的種種巧合,更沒有所謂的「神秘力量」。
也許有的人還是會成功,但是幾百萬人裡才那麼一個成功,退五千光年來想也不可能輪到我。
不是沒試著耕耘,實在是失敗太多次了。
我害怕。
大概我和註定會成功的人就是差在這裡吧…(沒有大無畏的勇氣?)
我們只是上天的棋子。
但我扮演的是輸家…別人主宰我的一切。
--棋子.完—
(手稿2008年.電子檔2019.7.17完成)
之十一.【寂靜歲月】
藍天是從何時開始變色的?
很久以前可以自得其樂,現在就連笑都提不起勁。
有種行將就木的感覺。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我不知道。
眼前是一片黑白電影,我只是觀眾,一切與我無關。
飛不起來墜不下去。
我蓋了籠子關住自己,我忘了把鑰匙放哪了(也許丟了)。
也不想去找。
我只想靜靜的,沉寂的一直過下去。
直到化為灰燼。
我沒有動力再做什麼。
大腦越來越僵。
沒有指令發出,手腳就動不了。
腦子裡就只有空虛兩個字。
其他什麼都忘了。
全都忘了…都不要了…
--寂靜歲月.完—
(手稿2008年.電子檔2019.7.17完成)
之十二.【葬】
吃飯睡覺工作上課。
日復一日的重複。
我甚至聽到細胞耗損的聲音。
動力耗盡,腦中的想法想做的事一到當下就沒勁。
我懷疑自己是否有血有肉。
沒有流血、沒有疼痛,我就不覺得活著。
…原來我「死」了…
--葬.完—
(手稿2008年.電子檔2019.7.17完成)
之十三.【A story】
『如果可以,我想擁有妳的心。』
那個一臉溫潤的人,最後一句話。
直到多年後的某個日子,她才從別人口中得知當時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掩蓋的話語。
那個人,一直守在她身後。
陪她去找她的王子。
她受傷幫她包紮,替她難過。
她難過給她一點安慰。
她受委屈幫她討回來。
她笑,跟著笑。
一切的一切,那個人始終笑著跟隨。
她一直都知道,那個人始終沒有說出口的…
『我愛妳。』
她認為,那個人就只是『那個』。
無法改變的事實。
所以就算那個人已經快要承受不住時,她選擇無視。
那個人也知道,但仍保持笑容。
那種有著淡淡哀淒,快哭出來似的笑。
過了兩年,王子找到了。
但是被盜賊囚禁,她非常傷心。
於是那個人不顧一切隻身深入敵營。
那個人只是無名小卒,武力平平。
但在那一夜,那個人化身戰神。
那個人滿身是血,狼狽的救回王子。
她,緊抱著王子喜極而泣。
而那個人露出一貫微笑,搖晃著身子翩然而去,悄悄的在竹林那頭坐下。
那個人臉上的表情已經模糊。
只因瀏海濕潤的貼在頰上。
本想繼續守護她們。
無奈世事多變,盜賊頭子抓到她們,揚言報仇。
那個人奮不顧身的搶回她們。
然而盜賊頭子奸詐一笑,說成功了。
那個人也淡然笑著,說我知道。
頭子抓著那個人的肩膀,引爆炸彈。
那個人肚子上插著的刀子猛的噴出血。
用盡力氣將頭子和自己推進洞穴。
她終於叫了那個人的名字。
那個人嘴角滑下血漬。
但仍回過頭笑著,張口說了什麼。
閃光將一切覆蓋,再看不到那個人的臉。
聲音留在那一刻,現在又瀟灑且惆悵的響起。
『如果可以,我想擁有妳的心…』
--A story.完—
(手稿2011.12.26電子檔2019.7.24完成)
之十四.【花開花落】
太過黑暗的日子。
沉悶的空氣,血與鐵令人作嘔的味道。
日復一日…
那少年靜靜的躺在地上任由葉片覆蓋。
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於這片竹林。
自從他有記憶開始就活在一個監牢之中。
時而殺戮時而沉眠。
然而曾幾何時,他再也無法闔眼。
一閉上眼,面前就浮現無數厲鬼向他伸出殷紅的雙手跟他索命。
銀色的月光穿過牢間縫隙滲了進來。
時間流動的聲音重重刺穿少年。
任務什麼的,隨便怎樣都好…
還是死亡解脫。
羨慕刀下亡魂,拖著身軀踏著沉重的腳步回去。
故意繞遠路走,竟意外發現這裡。
大片青蔥蒼翠的竹林,少年相當喜歡那鬱綠的色彩,此後便時常窩在這。
每每風吹動竹枝,總會有簫聲傳來。
少年不曾追尋過簫聲源頭。
直至某日簫聲中斷,少年才茫然若失。
『那到底是誰吹奏的?』
『為什麼不吹奏了?』
頭一回,他萌生去找原因的念頭。
走到了竹林盡頭,一棟小屋映入眼簾。
一個病弱的少女倚在屋外的躺椅上。
臉上那淡然的表情彷彿世上一切的事物都無關於她。
「你好。」她沒有驚慌,甚至連驚訝都沒有。
「啊,唔…」從來沒人和他打過招呼,他只能愣愣的點了點頭,含糊的應聲。
全然沒了殺手的樣子。
「請坐吧。」少女指了指身旁的矮凳,溫和的微微笑道。
少年猶豫了半天,拉過矮凳在稍遠的地方坐下。
「你是為了這個而來的吧?」少女微笑,將繫在腰上的簫解下,淡淡的看著少年。
「……」少年點點頭,直直的盯著少女。
「告訴我你的名字,我便演奏一曲答謝你。」那少女說罷輕輕咳了兩聲,她的氣息之中混雜著血味,應該身有頑疾。
「我…沒有…」少年陰鬱的低下頭,名字是貴重品…
「沒有?嗯…我也是呢。」少女略為驚訝,但只消片刻便恢復成波瀾不驚的笑。
雖然沒有得到對方的名字,少女仍將簫移至唇邊緩緩吹奏,極其優美卻又悵然無比。
「……」少年怔怔的注視著她,不知為何等曲子結束時已是滿臉濕透。
…喏,這不是首悲傷的曲調嗎?
淡淡的、沁入心脾的憂傷,緩緩飄盪在空中。
「你痛苦嗎?」少女淡淡笑著。
「…我…不感到痛苦,沒有流血…便不覺得活著…」少年按著心口,低聲道。
「你想活著?」少女輕聲問道。
「不想。」少年不加思索的搖頭。
少女只是靜靜看著他,淡淡的哀傷掛在嘴角邊。
「妳不想活?」少年歪著頭注視少女。
「…只是不想積極活下去罷了。」少女的笑容如此滄桑,少年忽然一陣心痛。
是放棄了嗎?這個重病的少女…
冷冷的月光透過柵欄射進室內,少年一身的血汙無從掩飾,他茫然的仰頭望天,蒼藍的夜空裡高掛著繁星明月,伸出手卻什麼也抓不到…
「…名字…」他想有名字,想讓她呼喊自己...少年突然絕望的笑了,這樣一個骯髒的罪人,還盼望什麼?洗不掉了…
「…你來了。」少女仍坐在躺椅上,彷彿沒有動過,她露出不變的、溫潤如水的淡笑看著少年。
「…只有妳一個人住這?」少年悶悶的問。
少女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看著少年。
「我是…殺手。」少年神情有些恍惚的開口。
少女仍沒回應,平靜無波的眼眸淡淡注視少年,他一反常態走到少女身邊。
「妳不怕嗎?」少年的眼神充滿黑暗及虛無。
「為什麼要怕?」少女坐起身抬手撫著少年的臉頰,柔柔悠悠的詢問,少年舉手覆在少女手上,暖暖的…好溫暖…
少年皺著眉頭落下淚水,嘴角卻在笑。
少女靜靜看著他,任由少年的淚水不停滑下,濡濕兩人的手,沒有替他拭去淚水。
「能哭是件好事…代表你的心還活著。」
心…?我有心嗎…少年反覆想著。
「…妳的心…死了嗎?」半晌,他咕噥一聲。
少女仍是留給他一個摸不透的微笑。
「你還會再來嗎?」少年臨走前,少女如此問道。
這次換少年留下一個悲傷惆悵的笑容。
當他再次回到少女面前時,他少了一隻眼睛。
少女皺眉撫著少年失去眼睛的那半邊臉。
「…痛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少年搖頭,心想終於見到她另一種表情了,不禁有些無奈的苦笑。
「妳會一直在這裡嗎?」一陣秋風吹過竹林,悅耳的發出颯颯聲,少年的嗓音沒有被掩蓋,清晰的迴盪於四周,少女怔怔的看著他,低下頭輕輕搖動。
「…只要妳在的話,我就會再來。」少年沉穩的聲音讓少女猛力抬頭,隨即哀傷的苦笑,將頭靠在少年肩上。
兩個人一動也不動的沉默著,一直維持到少年該回去的時候。
「…我走了。」少年僵硬的開口。
「嗯。」少女放開少年,以一貫的笑容目送他離去。
待你再來,我想替你譜首新曲。
然而花開花落了好幾個輪迴,那少年卻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眼前。
她倚著躺椅,吹奏最後的曲目。
帶著那淡然的微笑闔上眼簾,再也沒有睜開。
過了一小段時間,有個失明的男人踉踉蹌蹌的闖進這片竹林。
他嘶啞的發出聲音,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四下摸索,躺椅上的人沒有氣息。
他楞楞的握著她的手,一片冰冷從指尖滲進心裡。
再也沒辦法思考。
落葉散落在身周,他再也支撐不住,失去所有力氣,重重摔倒在地。
恍惚之中,他像是回到少年時期。
白光盡頭,熟悉的旋律導引著他…
--花開花落.完--
(手稿2018.4.2電子檔2019.4.20完成)
之十五.【綠繡眼之死】
轉眼又到了綠繡眼學飛的時節了,去年此時,你才正要離巢享受翱翔天際的自由,然而卻誤入屋簷之下…許是你一直仰望天際反而丟失飛出去的航線,你就這麼跌跌撞撞、惶惶失措的胡亂飛竄,最後耗盡力氣墜落地面。
捧起你稚嫩弱小的身軀,你碧綠且未豐的羽翼顫抖,在掌心裡你不安的鼓動令我猶如捧著一顆驚嚇過度的心臟,油黑烏亮的瞳孔圓睜似有無盡恐懼。
輕輕將你放在盆栽裡的柔軟泥巴上,你似乎稍稍放下心,原本混亂的喘息化為規律的呼吸,你呼叫雙親的微弱啁啾聲繼續開始,我以為你休息充分便能再繼續展翅,然而你沒有。
晌午時分,你的鳴叫越發微弱,旁人於心不忍的餵食你幾粒米飯,你啄了幾口便再不進食,你的叫聲開始參雜些許悲傷的嘶啞,氣息又復微弱甚至連拍動翅膀的力氣都已耗盡,聽不下去你似能嘔血的叫聲,替你裝了一瓶蓋的水,但你沒喝。
午後三四時,下起非常小的毛毛雨,連在泥土上的你羽毛都沒有打濕半分,但我無法默默看你待在那裡,於是又捧起你脆弱的身軀,但是你已經沒有氣息。
掌心那個碧綠的、毛茸茸的存在,剛剛還像心臟一樣鼓動,不時發出幾聲可愛叫聲的綠繡眼雛鳥,再也不會動了。
我用手掌包住你的身體再鬆開,但不管幾次你都毫無反應。
平靜的看著你緊閉的眼睛,說不上是什麼情緒,我走到樹下挖了淺淺的坑將你放在裡面,看了又看以為你會突然躍起飛遠,但你沒有。
輕輕將泥巴覆蓋在你身上沒有壓實,或許你溫暖了會醒過來,但你始終沒能掙脫死亡的冰冷。
不知道你那未豐滿即殞落的羽翼,今年能否帶你翱翔天際,悠遊白雲間?綠繡眼的叫聲依舊,碧綠羽毛飛落,這是你捎回的音信嗎?這世你是否仍回到這裡,或是遠去不知所蹤?
無論如何,我想這一生,只要見到綠繡眼…我就會想起你吧。
--致所有折翼的雛鳥--
--綠繡眼之死.完--
(2021.07.12)
之十六.【幽夜詠嘆調】
燭火搖曳光線昏黃,著一襲流金黑袍坐在窗畔輕笑細語,空氣中卻瀰漫著難以掩飾的沉重滯礙感,幾乎令人窒息。
強大且難以忽視的不安撲面而來,比千疊浪更壓迫、比天火墜落更恐怖,消失的是誰?
我們存在而又不在,飄渺無蹤,比浮萍更無依。
在虛幻的世界裡掙扎求生。
作著黃粱夢、追逐莊周蝶。
隨時可能消亡。
芳醇酒香中,一身青衫獨自佇立於青翠竹林裡的清瘦身影,猶在眼前浮現。
你沐浴在晨曦中,或被銀白月色籠罩,你是謫仙、你是無法觸及的無暇存在…
比鏡中花、水中月更飄渺。
這可憎的世界要求我們活著腐朽。
存在而又不在的「孤獨」,溫暖又冰冷的相隨。
漫長的人生裡已說了多少謊…
未來還得繼續說多少?
想必這一生,直到踏進棺材那一刻…
都必須永無止境的說謊、沉默、死守秘密…
而身後的黑暗依舊如影隨形…
一切已成定局、勝敗早已分明,黑夜終將吞噬光明…
就算墜入死亡深淵仍然無法擺脫…
你本該是候鳥,但無須被季節羈絆。
你該四海遨遊,行遍五大洲航遍七大洋…
隨心所欲,不被任何事物拘束…
陽光是你的、星空是你的、輕風是你的、雨滴是你的…整個世界都是「你的」。
而你卻被命運禁錮、被無形的鎖鏈束縛,那「不是你的」牢籠磨滅你的存在,一點一滴摧毀你…流水般的時間淌去…這條滿布荊棘的漫漫長路何時迎來終焉?
即使「道路」已經偏離,萬物已然崩毀,仍會相偕前行,並肩迎接世界終結。
倘若有朝一日癲狂致死,肯定是自己造成無人相逼。
光陰不停,眾皆前行獨留單影止步,莫非身已死?
孤寂何來?歸處何方?不知所蹤不知所云…
遠處星辰殞落,黎明遙遙無期。
鏡中影默然撫上面前片片殷紅,對面的人嚥下最後一口氣,殘夜盡頭兩個身影同時倒下。
惡夢終焉。
--幽夜詠嘆調.完--
(2021.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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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聲明與警語: 本文係由國泰世華銀行邀稿。 證券服務係由國泰世華銀行辦理共同行銷證券經紀開戶業務,定期定額(股)服務由國泰綜合證券提供。   剛出社會的時候,很常在各種 Podcast 或 YouTube 甚至是在朋友間聊天,都會聽到各種市場動態、理財話題,像是:聯準會降息或是近期哪些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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