粿條要炒得剛剛好,然後才加上蛋。加蛋的時候還要小心翼翼地,避免它們堆疊在一起,接著翻炒時蛋還不能散開,粿條卻都要沾著蛋香。
老爸到底是什麼時候學會烹飪的,完全是個謎。要是問他,他肯定又要說小時候阿公阿嬤不得空時自己要生火煮飯給弟妹們吃的往事。需要手動生火的爐灶都長得高高的,當時的個子根本夠不到,只好搬凳子站上去。
姑姑以前偶爾會抱怨說,小時候只要吹不起火來,我爸就會拿木屐敲她們的頭。阿嬤說,阿公在我爸作怪的時候也一樣,會拿木屐敲他的頭,大概就是有樣學樣吧。還好我的頭還好好的,只是姑姑們都不來往了。
大概覺得父母偏心吧,好的都留給這個脾氣暴躁的哥哥。但我們都心知肚明,阿公阿嬤的財產其實也不多,地是我爸買的,房子也是我爸花錢蓋的,大家一起居住,已經很難區辨你我。阿公過世以後整個家就開始四分五裂,三十年後阿嬤臨終時,竟誰也沒留在身邊。
大人的事我們不懂,只互相提醒說,以後絕對不要走向這樣的路。
但往後的事,誰也說不准。
阿嬤喪禮的時候老爸堅持不換孝服,依舊往日的白衣短褲。“我媽就是認得我這個樣子,”他說。那股倔強很讓人心疼。
可誰說堅毅不拔就不能細心謹慎呢。九九年立百病毒以後為了生計才改拿鍋鏟的他,從精選食材到利落均勻地翻炒,在阿嬤過世前一個星期的某個下午,全家美美地吃了一頓。想說這麼圓滿的一盤炒粿條,恐怕不會有下次。
可是,但凡我們想要的,隨時都可以再創造一次。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