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張稿紙,母親把草稿藏在子宮裏,然後在產房奮力將我推進故事的開始,即便我哇哇大哭,百般地不情願,她卻信心滿滿,讓我下來演活我自己!
母親是位出色的裁縫師,幼年時的戲服,幾乎都出自她靈巧的布料選裁,所以,在那個爺爺、奶奶都赤腳務農的時代,每逢過農曆年,回花蓮家族團聚時,我都有西裝、領結和皮鞋的時髦紳士穿扮,身為長子、長孫,母親打造的形象,真是恰如其分。
母親為了讓我更入戲,常在我的故事裏軋一角,甚至還演起了對手戲:
我在廚房裏,等著麵食上桌,就窩在母親身邊學煮麵,看她將油鍋熱了,然後,把剛剛切的蒜泥先丟進鍋內爆香,接著,放進肉絲,再倒點醬油、鹽,翻炒幾下後,再加入清水,待水滾後,放入麵條,備好小白菜、蔥,最後再入鍋,一碗陽春麵就這麼完成了。當然,還要加點我最愛的白醋!
光是這道陽春麵的變化,我就餵足了,當時上夜校的妹妹、新婚還不會烹飪的老婆;重點是,調味料的增減,幾乎都是一次到位,甚至不用預嚐,似乎天賦就這麼被母親軋出來了。
高職畢業後,連考二年都沒考上學校,只好準備到鄉公所抽籤,等待服兵役。結果,抽到僅剩3支的三年兵種:「海軍陸戰隊」!台下的掌聲,是我這輩子接受過,最熱烈、最興奮、最響亮的!
第一次開放面會時,我仍在點名場的隊伍裏,看著熟悉的身影,是母親來看我了!母親四處張望,眼神充滿期待與慌張不安,...。
就等班長一喊:解散!我走到母親的面前,母親卻認不出我,還繼續張望找尋我的身影,直到,我喊出:媽!母親才回神過來,原來眼前一身黝黑,身著迷彩軍裝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兒子!
媽,原來妳的草稿,根本就沒寫到這段劇情吧?不然,妳也太入戲了吧!
我將眼淚,和著人蔘豬心湯,悄悄地喝進心裡面…。
下週你約一下對方家長,看有沒有空?…
啥?妳怎想到要去拜訪人家?…
不是去拜訪,是去提親!不然,你要我等到什麼時候?!…
母親又在稿紙裏,添了段『我的結婚進行曲』!她樂了,我卻茫然了!
國中時,父親當朋友的保人,結果,如母親苦勸後的預期,被倒債了!二人的婚姻也觸礁,母親的笑容少了,眉頭的憂愁多了;不斷地找家庭代工的活,手工拉網球拍線、學生帽車縫、書包車縫…持續補貼生活開銷。
從市場回來,母親總會幫我買水煎包,趁上學前,要我躲在她的房間內,吃完再出來。我不知道當時水煎包二個要多少錢?但,我知道,我得長大,成為母親的依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