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是生來就要學會告別

生命之初，告別母親溫暖的子宮，成為獨立的個體，發出第一聲啼哭。

牙牙學語，放開父母攙扶的雙手，獨自站立、行走迎來第一次跌撞。

奔走跑跳，隨著被用力一推的腳踏車遠離父親，腳踩踏板奮力向前，一邊回頭看著越來越小的父親，第一次感受成長的喜悅。

從幼稚園那個羞怯惶恐，不肯離開母親身邊的自己，到高中那個離經叛道，惹得父親傷心的自己。

生來就不斷面臨告別的自己。

國小父母離異之後一直是分居兩地，從小與父親關係不算密切，記憶中的父親，幾乎總是昏黃燈光下沉睡的模樣，抑或是他急匆匆出門上班的側臉。

童年像是缺失了一塊拼圖，屬於父親的那一塊，直到成年也還在尋找。

隨著年紀增長，才終於明白父母的愛不會因為關係的改變而消失。但不可否認的是，埋怨、憎恨的情緒曾在心裡滋長蔓延。

也忘記是什麼時候，這種情緒成為不捨，成為無能為力。

看著染劑再也覆蓋不住白髮生長。
並肩而行，自己需要刻意放慢腳步，而他需要大口喘氣的這種對比。

心疼，在心裡紮的更深。

趁著過年終於有了團聚的機會，幾日的相處、幾杯黃湯下肚，父親也難得與我推心置腹的暢聊許多，從兒時趣事到成年後的挫折委屈，我明白了，父親不斷追趕著那些，他曾錯過的，我的成長軌跡。

假期結束，騎車與父親前往機場的路途，坐在後座的我，看著他早已不復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歲月長河中的細石在他臉上留下一道道溝渠。

我曾仰望的，高大的他，不算遼闊的肩膀，一肩扛起了家。

簡單的道別，沒有想像中的依依不捨，與父親之間總是帶有幾分生疏、幾分難以言喻的情感。我的目光一路追隨他的身影，父親也不時轉過頭來向我揮手，直到他終於消失在人海之中，眼眶中積累已久的淚水才敢落下。

人是不是生來就要學會告別，從來沒有人教過我們要說再見，但告別，卻在生活之中頻繁的上演。只是到了父母年邁，時間的警鐘不知疲倦地響著，我才驚覺自己從沒好好孝敬、為他們分憂。

一聲聲看似無關的再見，告別早已醞釀了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