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母親

2022 . 3 .11

母親在我21歲那年離世，當時的她才45歲。

45歲時的我才開始對自己抱有希望，對未來抱有憧憬，母親卻在這樣的年齡結束自己的生命。

母親工作長期在外，不常在家，我與母親的關係並不甚親近，懵懂無知的童年時期，也不真的瞭解（早已無從瞭解）若要我來描敘對母親僅有的認識，具有不俗的人品；對爺爺奶奶非常的孝順、對手足很照顧、為人大方不計較、不扭捏作態、直來直往、有工作能力、甚至有點霸道。傳統務農家庭收入微薄，一家子好幾口人還未分家前，因母親在外做生意，家裡的經濟全由母親一肩扛起，以現代詞來形容女性是個“女強人”。

那個年代每逢年節鄉下地方總有拜不完的神，公嬤神明廳必拜之外，舉凡灶神、門神、豬舍、雞舍、甚至不懂菜園旁也要拜哪尊神？節日當天從早拜到晚，處理家務快速高效率的母親，嬸嬸們總跟不上母親的腳步而被母親唸“拖拖沙沙”。在當時那種封閉的年代是個很能幹的鄉下婦人。

母親會做很多傳統美食，而且技藝高超舉凡過年必備的鹹粿、甜粿、發粿、紅龜粿、菜包、端午肉粽、清明春卷、冬至湯圓....任何一樣若以現在傳統美食水準開間小店不做廣告，一定是排隊名店。

每過農曆年母親必用木製大蒸籠蒸年粿，幾乎都是由我在旁幫忙顧“火灶”。有這麼一說年粿蒸的好，那年凡事都會順利平安、反之就是不吉預兆。說也奇怪母親離世那年整籠年糕就是蒸不好，水水的不能成型，如今還依然清晰記得她臉上那焦燥不安的神情。這是母親年年蒸年粿，熟練到不行從未有過的失敗。母親在那年初夏結束了她45年的人生。

以上是我對於母親較深刻的記憶片段敘述。母親沒讀過書，不認識文字，被內心纏繞的心魔捆綁，無力掙脫，一步步走向毀滅的可能真實，神秘的無從探知，留下是她永恆年輕的樣貌。

失去母親的痛已隨著年歲增長而遞減，前塵往事也很少再想起。朋友給我一本日本作家井上靖「我的母親手記」我利用幾天沒寫雜文的閒暇時間將它看完，讓我又想起了母親，才有記錄下這篇簡略對母親懷想的雜文。

追想幼年時光與母親聚少離多，內心充滿孤獨與哀傷。母親若一直活到現在也已83歲高齡，隨著歲月成長的自己與她長久相處之後，相互依戀下我與母親又會有怎樣不同的人生？確定的是；我將緊緊緊緊的擁抱著她並告訴她：「我愛她！她並不孤單，請別離去留下陪伴一直孤單的我」早在幼年時就該說出口的話，沒説給母親知道，現在我流的淚比當年失去母親時還多。

母親無能為命運翻轉的遭遇或許潛移默化了我的一生，逃離所有的不愉快，替代母親擺脫所有枷鎖，如今也不再追問過與錯，遊走人間只為自己而活，活出母親無力出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