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    鹽柱之陣（3-32-2）

那上班族傀儡師，名叫恩德雷杰．斯沃勃多瓦，現任布拉格市政廳，類似主計處處長之職，擁有特許財務分析師、風險管理師和精算師等國際金融證照，亦是波希米亞斯拉夫傳統一派財務長，絕對不可多得的人才，別閱讀小說裡玄異圈世家名門不愁錢、不缺地的美好想像，維持勢力可是相當燒錢。但他踢嚴雅雅那一腳的碴兒，我總要討回來。恩德雷杰不拐彎抹角，直奔正事說道：「弗拉斯蒂米爾長老邀請鉅子和墨薔梢小姐，同去布拉格，為一件莫札特遺留的『神物』。」我腦海立刻飄浮交響協奏曲樂譜、鋼琴與小提琴影像，傀儡煉金術師搶那些物件幹嘛，莫非音樂旋律弢藏寶藏地點？恩德雷杰捏準我的猜測，眼神交會另外五名傀儡師，續道：「是『賢者石』。」

一說賢者石，墨薔家諸人均詫。煉金術中「煉金」兩字，即指煉製賢者石，乃鍊金術師終其一生，所追求的至高無上術法，一旦煉就賢者石，不單化石成金、獲得鉅富，天下災病具可治療，甚至能改變生物形體。我沒禮貌地諷刺說道：「你們是說莫札特製作出，等同核爆幅射效果，可改變生物外貌和基因的煉金石？」尤拉伊卻拋一記震撼彈，回答：「弗拉斯蒂米爾長老，已取得莫札特的一截賢者石。」我開始惋惜這群傀儡煉金術師。修煉煉金術本虔誠信仰，崇拜賢者石力量亦人之常情，既然墨薔家存在榕曼胎泥丸，助鬼神復原人形，當不會質疑賢者石的真實性，而是就我所知，現今煉金術師無人自製賢者石成功，卻選擇幻活白日夢歧路，不思鑽研技術則不自覺。

護神們聽得恩德雷杰和尤拉伊幾句話，領悟其中玄機，禽滑哂道：「你們想借助墨薔家力量，重塑賢者石。」禽滑一語道破，我終於明白他們的企圖──墨薔梢是脅迫墨薔鉅子協尋賢者石餘下部分的人質；並利用她的高科技知識，破解賢者石秘密──重塑及量產。

「且慢，先不論為何賢者石是莫札特留下的，這事無關聖墓條頓化學騎士，他們攪局幹嘛？」我惑問。傀儡煉金術師們一臉陰惻，禽滑、媯盤和孟勝卻全往腹䵍看去，腹䵍幽然釋道：「羅馬教皇高舉反共濟會旗幟三百年⋯⋯天主教會和共濟會世紀戰爭從無停歇。」

以前修課安教授另一門「西洋宗教哲學與文化史」，他曾簡略介紹煉金術和共濟會關聯，依稀記得共濟會（Free and Accepted Masons），別稱「美生會」，其會員「美生」（Mason），咸自稱「該隱」後人，通曉天地自然及宇宙奧秘。根據《共濟會憲章．第一部．歷史篇》綱領文獻記載，該會起源於西元前四千年的「光明之年」（Anno Lucis），以「AL」標記。因光明之年前後，出現古巴比倫巴別塔，以及所羅門耶路撒冷第一聖殿等建築奇蹟，美生原意「石匠」，故或有宗教人士推論，共濟會即建造這些建築的石匠們，所共組的宗教組織兄弟會。

一七一七年英國倫敦，共濟會正式在此成立，相傳《共濟會憲章》是一七零一年成書，一七二三年出版。至於創始者「羅真」，是一名煉金術師。

共濟會二十年間，便凝聚龐大宗教勢力，致使羅馬教皇克雷孟忒十二世（本名「羅倫佐．科爾西尼」），一七三八年發佈《大敕令》通諭，譴責共濟會在黑暗中進行《聖經》宣誓等諸類異端邪行，褻瀆神聖。

世人欲揭紗窺探共濟會的神秘性，極致更鑿鑿據證，該會以猶太銀行家為核心，壟斷當世全球貨幣金融體系，大量使用暗語密碼通訊，包括握手方式亦異常俗，若此論究，秦晉商人「袖裡吞金」（袖筒內透過手語議價）豈非愈神秘？興許共濟會會員莫札特，藉其音樂天才蠱惑世人？那墨薔家和不了風首集團又該何說。

佯謬也好、悖論也罷，美生令我憶起對該隱罪慝的困惑。

《聖經．創世紀》記載，該隱供獻田地農作，其弟亞伯供獻的則是頭生羊羔和羊脂油，然耶和華只看中亞伯供物，屏棄該隱的，導其怨恨，耶和華闡明：「你若行得好，豈不蒙悅納？你若行得不好，罪伏門前。」幼時閱讀此內容，我抱持疑惑：耶和華既為神，心應寬和，無不允該隱供物之理，他可是率先奉獻的第一人呢！倘如耶和華同取兩人供物，釁愆不存。詢問同學，他們給出的解答──耶穌稱亞伯「義人」，因信稱義，耶和華喜愛品性端正的獻祭者。反而更困擾我。該隱殺弟後，說：「祢如今驅逐我離開此地，以致不見祢面；我必流離顛沛，凡遇我者、必殺我。」耶和華答道：「凡殺該隱者，必遭報七倍。」耶和華賜該隱印記，免除他人殺害。

稍長，嗅卻些許特殊端倪，彷彿該隱才是主角。耶和華獨曉諭該隱，甚至對其罪近幾放任；該隱殺亞伯，僅判流放刑，而他人殺該隱，卻「七倍奉還」。然由《聖經．出埃及記》降古埃及十災的記載，不難解讀耶和華神性豐潤善變，不亞於希臘羅馬眾神的七情六慾，會否祂實偏愛該隱？

「聖墓條頓化學騎士，目的是摧毀賢者石。」恩德雷杰續說，抽我思緒回現實。一言蔽之，傀儡煉金術師象徵共濟會、化學騎士代表天主教會，賢者石作為媒介，延續宗教戰爭。我必須釐清環節，斂容苛問：「荷米斯姑娘辯駁你們一派不會隨意殺人，那奧捷兩國被害歌劇音樂家又作何解釋？」尤拉伊奇道：「荷米斯姑娘？」他隨即理解，再說：「她叫卡特琳娜．澤曼諾娃。我們一派確實不會隨意殺人⋯⋯。」我神情不屑，低聲插話一句：「見鬼。」尤拉伊知我記仇他傷害墨薔梢和黃茉莉之事，毫無羞愧地重複說道：「我們一派不會隨意殺人。計劃亞伯拉罕．摩瑟到薩爾斯堡表演，純粹為引來梢帶走。」

不像說謊啊。可憑我墨薔鉅子直覺，人也不像馬克西米利安他們殺的。

我忽想起一事，突兀問道：「欸，你們怎麼進到大理石廳的？」尤拉伊不解。按說傀儡煉金術師具備施術能力，半屬玄異圈人士，難以輕易闖進阻隔空間，禽滑說道：「並非每個傀儡煉金術師都擁有施術能力。」我嘲笑道：「原來你們也施術半調子。」尤拉伊貧嘴笑說：「『也』？鉅子也是？」恩德雷杰不讓尤拉伊繼續攀談空話，說道：「弗拉斯蒂米爾長老，先在貝希特斯加登鹽礦區，恭候墨薔家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