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只能拿到普通,為什麼還要這麼賣命地工作呢?──韓國職場小說《我們想去的地方》4.27上市!搶先試讀

2022/04/25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一年之中,總有那樣的日子,從表面上看來似乎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但辦公室裡卻流動著令人不自在的氣氛。每個人看著自己的電腦螢幕,眼神卻懸在空中,就連敲鍵盤和點滑鼠的聲音都充斥著緊張感。明明沒有什麼特別的騷動,而且比平時還要安靜,但大家心裡都亂糟糟的。那樣的日子教人特別心煩意亂。
一走進辦公室,直覺便告訴我,今天就是那樣的日子。我邊開電腦邊緩慢地做了一個深呼吸,登入信箱後點開人力資源部的郵件,跟著點開正文中的連結。
唉……又是?我嘆了一口氣,把胳膊架在桌上,雙手撐著額頭,一下子洩了氣,眼皮自動地闔上。我閉目片刻,睜開眼睛後又凝視了半天桌上的灰塵,最後無力地搓揉了臉兩下。我在B03的群組聊天室裡傳了一則訊息:
— 我是普通。
很快的,恩祥姊和智頌接連回覆道:
— 普通。
— 我也是普通⋯⋯
眼下正值評分期,也就是領取過去一年工作成績單的時候。評分共分五個等級,最高等級是O,接下來依次是I、M、B,最後是N。除了最高和最低等級以外,其他等級都是相對平價,也就是說一定會有人拿到M或B等級。各等級的字母意思如下:
Outstanding:傑出
Incredible:優秀
Meet requirement:符合要求
Below requirement:低於要求
Need supplement:需要補足
但我們會換成另一種用語。無論怎麼看,我們的用語更直接。
O:很棒
I:認可
M:普通
B:差勁
N:走人
今年是恩祥姊、智頌和我進入公司之後連續第四次拿到「普通」等級。第一年就算了,第二年和第三年也是「普通」,這不禁教人漸漸傷感起來。我們三人都覺得自己「為公司做了不少貢獻」,所以都暗自期待這次的評分結果會更好。結果還是普通,這不禁教人心想,既然只能拿到普通,為什麼還要這麼賣命地工作呢?而且幾天前,我們這組吃尾牙的時候,我還被評選為「年度加班王」的MVP,甚至領到了一瓶廉價紅酒。組長嘴上說:「做得好」、「辛苦了」、「沒有妳怎麼行呢?」,可結果還是「普通」。我非常好奇,到底是誰得到「認可」?真的有人得到「認可」嗎?雖然不知道傳聞是否屬實,但聽說今年開始如果到了該晉升代理、卻連一個「認可」都沒有的話,就會在晉升名單裡被除名。
然而比起晉升,我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對我很重要的一件事——等級決定了加薪的幅度。
我始終記得四年前,經過漫長的求職過程,最終收到錄取通知的那一天。雖然我知道這個行業的薪水不高,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放在會議室桌上的第一份年薪合約上的數字時,還是大吃了一驚。我沒有抱持任何期待,但年薪比預想的少了一大截。我垂頭看著那少得可憐的數字,反覆在心裡嘀咕:「這麼有名的瑪龍製菓,薪水竟然這麼低?」
韓國人哪有不知道瑪龍製菓的呢?雖然不是業界的龍頭公司,但在便利商店和超市都買得到瑪龍製菓的產品,甚至可以說在全國任何一家超市都買得到一年四季熱銷的「巧克力炸彈」和「巧克力冰淇淋炸彈」,巧克力棒和冰棒的市場佔有率也相當高。不過這僅代表產品熱銷,並不代表瑪龍製菓是準備就業的學生嚮往的公司。儘管如此,瑪龍製菓在首爾市中心仍有一棟小而體面的辦公大樓,而且在京畿道的郊區還有自己的工廠,但我怎麼也沒想到薪水會這麼低……面對眼前的現實,我不禁產生其他疑問,那些比瑪龍製菓規模更小的公司的年薪又是多少呢?
當然,最後我還是在合約上簽了字。
之後大概過了一年,第一次評分的當天,我的手機接連彈出提示並發出震動。恩祥姊在群組聊天室裡連續傳了好幾則訊息:
— M等級調漲百分之二,妳們覺得這像話嗎?
— 本來薪水就少得可憐了,在這基礎上只調漲百分之二?
或許是因為恩祥姊畢業於企業管理系,加上在採購組工作,所以很會精打細算,對數字也十分敏感。我還沒來得及回覆,恩祥姊又傳了一則:
— 今年物價指數上漲百分之一點九,但薪水卻只上漲百分之二?
我回覆說:
— 那等於是凍結了啊。
— 就是凍結。
恩祥姊接著說。
— 但一般體感物價更高。今年韓國銀行公佈的體感物價上漲百分之二點六。總之一句話:
— 公司等於是扣了我們的薪水。
— 就是這樣。
一直沒有動靜的智頌傳來了訊息:
— 看妳們這麼講,我都沒有力氣加班了。我要回家⋯⋯
她接著又補充一句:
— 聽說公司只「認可」公聘的那些人。
大概就在那時,恩祥姊把名為「江恩祥、金智頌、鄭多海(3)」的群組名稱改成了「B03」。B03是「非公聘三人組」的意思。公司每年為了招聘五、六名新員工,會從秋天到年底對大學畢業生公開招聘。但與此同時,因為公司規模不大,所以會出現人事變動不及時的狀況。正因為這樣,大家才會像打招呼似的互相詢問入社的年度,以及同屆有哪些人。我聽說同一批入社的人都會舉辦單獨聚會並創建群組聊天室。在這種氛圍下,不是公聘,而是透過其他途徑入社的少數新人便會在不知不覺中淪為「出身寒微的小孩」。照這樣的標準來看,我們三人的「出身」的確不好。
恩祥姊的情況是,她在某汽車零件公司的採購組做滿兩年,然後就轉職到我們公司的採購組。做滿兩年就換工作,無論在哪個行業都很少見。雖然她不算是徹頭徹尾的新進員工,但也無法看成是資深員工。
而據說比我小一歲的智頌,則是在四年前會計組的人突然接連辭職時,公司急聘進來的新人。這在我們公司也是很罕見的情況。
我的情況是,大學畢業後在這家公司的冰品組打工做業務助理,做到第三個月的時候,組長說很看好我,於是把我轉成實習生,之後又再做了一年。組長就像賜予我特大恩惠似的,總是強調說這是之前沒有過的特殊情況,所以我也假裝向他表達感激之情。說實話,我並沒有打算在製菓公司工作,所以打工期間和轉換成實習生以後,我仍持續地往其他刊登招聘廣告的公司投履歷。我在這裡打工,只是希望在瑪龍製菓當過實習生的經驗可以寫進應聘其他工作時的履歷表罷了。不分行業,只要是看起來比瑪龍製菓更好的公司,我就會去投履歷。
然而我投過履歷的那些公司,沒有一間聯絡我。當時我還擔心,萬一對方要我去參加面試,我該怎麼跟公司說呢?可以請假嗎?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擔心都是多餘的。直到收到最後報以一線希望的公司寄來的不合格通知之後(與其去這間公司,還不如留在瑪龍,但姑且試一下好了。我抱著這樣的心態,把履歷表寄給了公關公司),我才徹底清醒過來,也許願意讓我做實習生的瑪龍製菓就是我最好的歸宿了吧?
剛好就在實習生工作快要結束的前一個月,瑪龍製菓的人力資源部建議我去挑戰轉正職。這次實習結束之後,我又要重返無所依歸的求職身分了。這意味著我又要遙遙無期地為兩、三千字的自我介紹苦思冥想,但我知道我做不到,所以瑪龍製菓成了我手中唯一的希望和機會。我提交關於品牌和行銷的報告以後,再參加業務部、人力資源部和高階主管的面試,好不容易成為了新進員工。
但問題是接下來的事情。由於選中我的冰品組組長被大型食品企業的附屬公司聘去做高階主管,我突然變得無依無靠。就在我戰戰兢兢地擔心可能會被取消錄用時,人力資源部把我分配進入剛好有空缺的零食組。也許是空缺被不是自己選中的人佔據,零食組組長看我的眼神不太友好。初次見面時,他就這樣說:
「妳就是那個透過冰品組組長關係進來的人?開個玩笑,我開玩笑的。我這麼說,妳不會不高興吧?」
不管怎樣說,我確實算是透過史無前例的流程成為正式職員的,所以經常聽到這種話。
「妳和知映是同一批入社的吧?不是嗎?那是跟誰?啊……妳是託之前組長的福進來的。聽說最近的大學生都很難找到工作。妳的朋友如何?都找到工作了嗎?大家一定很羨慕妳吧?」
雖然管理支援部採購組的恩祥、財務部會計組的智頌和產品企劃部零食組的我,分別以不同途徑進入公司,但因為時間相近,所以人力資源部把我們入社的時間定在了同一天。就這樣,我們三人在小會議室裡接受了一個小時的簡短培訓。那天我們初次見面,雖然年齡和年資都不相同,但還是把彼此當成了同時間入社的朋友。
我們很合拍,很快便成為好朋友。實習期間,我在公司遇到的人都讓我覺得難以親近。一般來講,所謂「公司的人」不是指派我做事,就是評價我的人。這是事實。但自從認識了恩祥姊和智頌以後,我便在公司交到了所謂的「朋友」。我們所屬的部門不同,沒有直接的利害關係,更沒有互相評價的必要。
我甚至覺得跟恩祥姊和智頌的關係比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還要親近,而且比「老朋友」還有話聊,特別容易溝通。我偶爾回想起最初相識的情境,都會不由得感嘆緣分妙不可言。我們除了睡覺時間以外,一整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公司,無論直接或間接遇到的都是「公司的事情」,所有開心的、難過的、有趣的、生氣的、大快人心的、令人無語的事情。而且我們對重要人物和事情經過都略知一二,因此聊起這些事情的時候,也不需要再多加說明。
這樣的關係在職場生活中確實起了幫助。每天我們在B03聊天室裡第一時間分享各自小組發生的事情,自然而然地便掌握到自己沒有聽說的公司新聞、動向和傳言(公聘員工獨家社內動向、人脈和情報),這樣多少減輕了我們被團體排擠的感覺。
評分結果公佈的當天,恩祥姊還分享了一則新資訊:
— 聽說去年咸博士拿了五億元獎金,不知道他今年會拿多少?
— 五億?妳確定?
—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確定的事了?
智頌驚訝地問:
— 真假?妳是怎麼知道的?
— 公司官方資訊上看到的。
咸博士是全公司唯一一個以學位取代職務的人。去年年初,他以大數據分析專家的美名進入公司,雖然這是公司之前沒有的職務。研究開發部門的組織圖因此突然出現一個「大數據小組」,成員就只有咸博士和他的秘書。很明顯,這個小組是刻意創建的。我聽聞咸博士既是老闆的大學學弟也是他的堂弟,所以上下班很自由,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下意識地大力敲打鍵盤,發出極大的噪音。
— 那個大叔去年做了什麼?不就是計算了一下巧克力炸彈和口香糖的個數嗎?
智頌回應說:
— 他不是還寫了一份報告,說什麼減少百分之二十巧克力炸彈的重量,換一個包裝,就可以提高銷售額。
— 那種報告沒有博士學位也寫得出來。
我們對於老闆禮遇熟人的經營方式極為不滿,謾罵了半天老闆、咸博士和公司。突然,恩祥姊提醒大家注意,為了避免有人偷瞄到我們的對話而惹出麻煩,要教導我們刪除所有聊天紀錄。智頌問:
— 怎麼刪除?
恩祥姊親切地說明:
— 對話框右上角有一個應用程式的選單鍵。
— 嗯。
— 點進去以後,再點聊天室設定,就可以看到刪除聊天紀錄的選項。
— 找到了!匯出聊天紀錄!點這個就可以了吧?
就在我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恩祥姊急忙說:
— 喂,妳清醒一點!要是匯出聊天紀錄的話,我們三個可就要手牽手滾蛋了。
我咬緊牙關,生怕笑出聲來。恩祥姊提議說:
— 不行,不能這樣,我們三個普通人還是見面聊吧。妳們今天中午有時間嗎?
那時我才注意到,群組聊天室的名稱從「B03」更改成了「B03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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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韓國文壇被譽為「引領新世代的韓國文學代言人」以及「怪物新人」的張琉珍,最新著作《我們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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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利•索可洛夫(Lale Sokolov,1916~2006)人生中有超過50年都懷著一個秘密,這段不能說出口的往事發生於二戰時的歐洲,那時,納粹德國人對猶太人做出不可思議的恐怖事跡。80歲以前,勒利完全無法向人說出這段過去,即使他的生活離那個恐怖地方有千里遠。 勒利曾經是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刺青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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