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著」

故事裡的對白已經無從考究，甚至有些人會說這是虛構，這都無妨。與我對話的不是大家叫得出名字的神；更甚者，在我常去的那間廟裡，找不到祂的金身。

他說他生前是心醫。

也就是我們現代稱的「精神科醫生」，

接觸神祕學後，我是沒有人引導的新手，無頭蒼蠅般亂竄。面對龐大的未知，試圖用自己的方法找出答案。

那天也是，面對突然來關心的「長輩」我顯得有些狼狽。冷不防冒出一句「妳比我上次看到妳時狀態好多了。」還來不及應答，那位心醫伸出食指在心臟周圍比劃，一面道：「上次見妳，兩眼無神，魂不附體......」指尖頂住我的心窩，「而這裡，沒有心。」話音剛落，來不及深究，那位心醫便把乩身的記憶連同我的困惑都一併帶走。

之前聽神明形容他們窺探的人類內心，凡人講的「心理陰影」貌似在別的維度真以有形的姿態具象化。

我在想這是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我從來沒有想過「沒有心臟還活著」是什麼意思，心臟跟生命作為一連串無法單獨存在的連續體，沒有想過它能夠單獨存在又或消失不見。

當我們提到心臟、提到情緒、提到「心」，我們講的是一個龐大概念裡面的齒輪、我們理解心臟作為生命的中樞跟核心、我們理解情緒又參與所有器官乃至於我們作為一個「完整人類」的運作，我們相信肉體跟靈魂綁在一起。

失魂落魄、行屍走肉、魂不附體就字面上而言是指魂魄離開肉體，而我們理解成「悲傷」，在這些詞彙的意涵裡頭

不是少了幾魂幾魄還可以招回來，而是「沒有」、徹底的不存在，幾乎等同於死亡，或者說消散。

「活人沒有心」在沒有任何陳述補助之下，我所能想到的畫面，就是一個人通過紅外線熱像儀，心臟的部分沒有溫度、沒有顏色，無法顯示。

不是褪色，而是缺了一塊拼圖；不是無法連線，而是網頁不存在。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仍「保有現代醫學稱之為存活的生理功能」。

在生命存續的情況下，每一步都留下腳印，只有心有不在場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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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文的「死んでいる」跟「生きている」不同，當能瞬間完成的動作加上現在進行式「いる」，意思不是「正在進行」而是「某一結果（的狀態）存續」。

而回歸到破題的「完整的人」，我們都認為完整、有心才算活著，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們可以「死著」？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死亡能夠作為持續狀態？

並非「死去」或「死んでいく」有方向、有終點，而是死亡本身跳脫瞬間的概念，成為能長時間持續的動作。

是你知道自己稱不上活，知道自己有吃飯、有睡覺，但仍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