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關,也可稱生死劫,顧名思義是攸關生死的劫難。對於一心求死的躁鬱症患者古莫萓而言,原本的她可謂求之不得。
古莫萓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是外語客服,是間活潑年輕的新創外商,訓練期間一個月,通過考核才可晉升成正式員工。當初面試時隱瞞自己英語能力不夠的事實,現在要在美商工作的她實在沒有把握能通過考核,這讓她第一次動了去拜四面佛的念頭。
畢竟是從小拿香拜拜的人,加上台灣民間對於四面佛種種繪聲繪影的傳說,讓她對於四面佛多少還是抱持著邪教的印象。
但眼看著最近跟不上的進度、回想小考不及格被組長約談的焦慮感,她想這不是包包裡那些鎮定劑可以解決的事情,她需要速效的保佑跟確定能實現的保證,那就是四面佛。
於是這天結束新進人員訓練後,古莫萓在公車上查詢最近的四面佛,匆匆在行天宮站下了車,沿路直奔至廟裡。
忐忑敬畏跟恐懼交雜。踏進廟中的第一印象是金光閃閃、炫目到目光都無處安放。四面佛的廟方人員比想像中還友善,聽到是第一次來的香客,從頭到尾指導拜法,而問到還願方法時,廟方說要一尊一尊佛問,提出方案直到執出聖筊為止。古莫萓想了想,她說如果通過試用期,變成正式員工,能不能還願三千元,加上捐款兩千給慈善機構?原本以為不是捐給廟方的提案應該不會過,結果執一次就聖筊。
從那之後古莫萓對四面佛有了很好的印象,聽著廟方說四面佛慈悲、不貪不求利的種種神蹟,她也開始認同,感覺四面佛比自己想像中還慈悲,那些流言蜚語原來是刻板印象。
那陣子她定期往四面佛廟裡跑,該點的燈、該花的錢都花了,除了求事業還求感情。對,求她跟徐謹快點複合。
古莫萓都要開始懷疑自己的審美觀很不主流,徐謹小眼睛單眼皮身高又不高,自己卻迷得昏頭轉向。
此時的感情狀態,是跟徐謹分手後曖昧不清。但說是曖昧,也已經與愛人無異。在一次性愛中,徐謹突然說了句:「原來這就是跟最愛的人做愛的感覺」。自此,互稱老公老婆,跟每日一句我愛你成了例行公事。
聽著水瓶座的徐謹講的那些冷笑話、看著他靦腆的笑、淺淺的梨渦、哼歌時勾人心弦的歌聲,每一點都讓古莫萓愛到無法自拔。
古莫萓不是會釣魚的人,他知道陳德明對自己有好感,也直接表明想要追回徐謹的決心。甚至青山王暗訪那日,拿著兩人求得的姻緣籤,不忌諱地表達自己抽到好籤的喜悅。
她跟陳德明說得很明白,你不會是我喜歡的類型、而我也不想浪費你的青春;但陳德明的心意也很堅決,他說他都知道,但他願意以朋友的身分等,更甚,他願意陪她一起追愛。兩人講開後,反而變成無話不講的關係。
而說到古莫萓跟徐謹,最致命的阻礙就是個性不合。古莫萓重視言語的政治正確性,而徐謹一開口就像脫韁野馬,為此每日大大小小的爭執不斷,卻又誰也放不下誰,導致古莫萓越發地想要快點跟徐謹修成正果。
於是她四處找四面佛。
古莫萓沒有機車、不會騎腳踏車,要參拜只能徒步,台北市中心容易到的長春四面佛也拜過了,在拜完一輪易到的四面佛之後,她看到位居萬華的迦納四面佛,處地偏遠、離捷運站步行也要20來分,她心一橫,乾脆叫了Uber。
一下車,映入眼簾的廟宇跟她常去的金光閃閃四面佛不同,萬華的四面佛廟宇內供奉著數不清的神像,第一眼先是被神像的數量給震懾到,接著才是站在廟外往廟內鞠躬打招呼,這是虔誠的她長久以來的習慣。
那天的古莫萓很反常,平常的她對於佛牌是連一眼都不敢看,是個有自知之明的膽小鬼;但那天全參拜完後,她竟膽敢直接走往櫃檯的佛牌區,一個一個鑑賞般地看得目不轉睛。還主動開口,指向櫃台裏側,要求廟方人員帶看平時覺得對到眼就會被詛咒的古曼童跟陰牌。
古莫萓異常地興奮,跟廟方人員有說有笑,聽著那些代表佛牌忠誠度的「認主」、「護主」、「除小人」等等字眼,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當天古莫萓帶了三萬多元的佛牌回家,包含一個陰牌,這個陰牌她一看就覺得「有緣」、覺得是「善良的陰牌」、「我可以感受到他內心的孤獨」云云。中途還因為身上現金不夠,把Line pay內所有應急用的款項轉到銀行,特地跑一趟提領出來。
歸途買了供奉佛牌所需的糖果餅乾跟牛奶,挑糖果口味時她不禁微笑在內心猜測,濕婆神的佛牌會喜歡什麼口味呢?葡萄嗎?那個小孩陰牌呢?草莓如何?還是買綜合水果吧。
古莫萓一邊挑一邊笑得燦爛,她覺得自己的人生要180度大轉變、以前那些厄運都要離它而去了。
是躁鬱症發作吧?她理所當然地想著。
不然還會有什麼其他可能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