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Ⅱ當愛情掉落神壇

當愛情來臨時，時間瞬間暫停，全世界所有的幸福都遺留給當下兩個相愛的人，閃電不再是傷人的鞭刑，反倒是新年倒數結束後，不斷綻放的煙火，天空的白雲幻化成每一個敞開充滿幸福笑臉的觀禮者，暫時拋棄藍天的老伴，只有讚嘆佳偶天成的驚呼聲，大地交響樂團在飛鳥此起彼落的吟唱開啟下，像舞台上的指揮家，將每一個樂音的高低起伏，帶動微微的風轉動所有的植物，透過他們身上所有的可用的器物，隨風伴奏起永恆的樂音，偶爾再加上遠處也想來湊熱鬧的貓狗叫聲，生怕來不及參與世紀難得一見的璀璨，紅的、粉的、白的、紫的繁花，爭相的將開心、快樂、幸福的愛意，圍繞著舞台中間被聚光燈打亮的兩個愛人，透過兩對深的不能再深的眼神凝視對方，一道道細細長長、綿綿密密的電流，將兩人過去的記憶、現在的酥麻與未來的幸福想像，在身體每一條神經不斷地來回流動，直到天神送上了愛情的見證，天使遍灑七彩雲霓，化作一道道彩虹鵲橋，讓所有在愛情國度裏的牛郎與織女，永遠在幸福的旅途中看見永恆。

當愛情進到生活時，原本永世的相依相守就像神話般的幻滅，因為過去的記憶已經在交往過程中，百遍的提醒已經喪失新鮮感、現在因著柴米油鹽醬醋茶，大家各忙各的調，工作與電腦成了不得不選擇的情人替代品、未來因著三明治家庭的責任背負，日漸沉重沒有了夢想，只剩養兒育女等待退休享福，可是當發現兒女從前世的寶貝變成今世的摧殘時，不敢也不願意想，那年在神的見證舉世歡騰下，我們彼此看見一個字就是『美』，只是當你在我面前放下第一個屁時，我也開始立即以其人之道予以還擊，既然彼此脫光衣服看過那麼多次，何苦再避諱將彼此最不堪的過往與現在都赤裸裸讓你看個夠，原來無私的愛變成一種自私的期待與要求，以前為了迎合你，我可以跟你一起吃不喜歡的食物，看一場只有你開心的電影，而今我開始埋怨你煮的一蹋糊塗的菜，以及你為何不像我期待中的理想情人，溫柔、美麗，一切以我為中心打轉，尤其原本身材婀娜多姿且前凸後翹的迷人身軀，在生完小孩後像吹了氣球的膨脹，我已經不知道你的屁股是在前還是後。

剛開始外遇時，我有點感到羞愧，久而久之我竟視為理所當然，因為當你從少女變成少婦，再變成老伴時，看著你日漸蒼老與滿臉皺紋的臉龐，我的內心竟出現了一絲絲嫌惡，年紀沒有減損我對青春的渴望與幻想，青春的肉體與那一臉長髮飄逸且露出大大眼睛與一臉無辜的撒嬌樣，停留在我20歲的無敵青春，雖然，我也日漸蒼老，第一次外遇其實是在與你交往過程中就出現，因為看著清涼的美女照，我用我的手做出齷齰下流且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開心之餘，我向上帝懺悔自己的罪惡感，第二次外遇是我們有了家庭後，有一次出差進到聲色場所，用鈔票點了一位玻璃後面的泳裝美女共同坐檯飲酒，隔日坐飛機返家時，我竟然出現了依依不捨，第三次外遇是遇見電視劇內的女明星，漂亮的臉龐、令人著迷的身軀再加上完全是我內心理想型的菜，我感覺多年來被工作、現實、責任、挫敗乃至於彼此因生活的瑣事，無法聚焦在彼此的身上的注意力，突然之間在電視內看見一場假裝的真相，雖然知道這是一種詐騙集團慣用的手法，可是我依然想要跳進去當一次傻子也好，第四次外遇，我縱情於尋找夢想，我假裝只要你忙我也忙，大家各玩各的，我像一個生氣被漠視的小孩，想要引起注意的愚蠢行為，其實探究其內心，只是一場報復對方漠視的心態，第五次外遇當我想再做出更可怕的念頭時，我知道你知道，但你想成全我。

那一天我趁著外籍看護短暫休假外出時，偷偷的進到平時你與看護的房間內，看著躺在床上滿臉白髮、皺紋、與蒼白的臉龐，你的身軀像太平間的屍體，你閉著眼睛假裝睡著，但我知道進門時，我緊張捏手捏腳的步伐，在踢到你的尿盆所造成的聲響，已經讓這好像被遺忘的時空，產生了巨大的迴盪，當我坐在你的床邊，告訴你這些年來，我照顧你已感到很疲憊，而我的身體也日漸出現異常，甚至於龐大的看護費用與平時頻繁進出醫院的來回奔波，我累了，也倦了，雖然你我相伴50幾年來，我們曾經相愛過，因為曾經富家千金出身且愛漂亮的你，進廚房從來是管家一手包辦，飯來張口、茶來伸手在婚前只是一個必然，可是自從嫁給我之後，從二張嘴到一家四口的茶來飯來，變成我和小孩以為天生的權利，而你卻從美少女變成鄰家大媽，一雙玉手變粗變厚不說，偶爾出現的燙傷或撞傷，紅的、紫的一塊塊，汗水讓你來不足補妝，因為你說省下的錢可以讓小孩多上一點才藝課，有時我會埋怨你，總是在工作，沒有照顧到我的需求，可是看到我這個自以為大男人自尊很偉大的存摺時，我總是偷偷為著薪資跟不上通膨與家庭所需的支出時感到汗顏，生老二那年，你因為難產，造成大量出血，醫生給了兩條路，不是你死就是小孩死，懦弱的我崩潰了，可是你卻眼睛也不眨一下，給了醫生保全孩子的決定，事後孩子保住了，可是從此你的子宮沒了，身體也一落千丈，我感念你這些年來為家庭的付出，可是愛情的天真浪漫，卻抵不過人世無情現實的考驗，看著這些年來你像一具活死人躺在床上受苦，我於心何忍，再加上我已年邁，子女皆在國外，各自有家庭，無法隨時隨地照看我們，那一夜你用你的雙眸深情地看著我，我卻看到你殘忍的想放我高飛，可是此時此刻，枕頭在我手上，看著你的眼淚不斷從眼角流下時，那個自傲卻膽小懦弱的大男人又出現了，就在我遲遲不敢下手時，你睜開了眼睛直視著我，眼睛的靈魂似乎在對我催眠，希望我放你自由，我流下眼淚直說對不起，直到你雙手鬆開緊握的被單，而我的眼淚與口中不斷迴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就在我陷入一陣慌亂的吼叫時，一雙溫暖的雙手與柔軟的胸膛抱著我，一顆還在驚慌失措的無知，頓時感到安定，我緩緩的張開雙眼，老伴用著一對溫暖憐惜的眼神安撫著我，是不是又做惡夢了，自從老伴胰臟癌末期住院以來，我總是噩夢驚擾不斷，因為癌症末期疼痛總是讓老伴蒼白的臉龐極度扭曲，家庭與醫院的來回奔波，有時看著老伴虛弱下的徬徨，我這個六呎大男人，竟然顯得無用武之地，只能任由病魔一寸寸侵蝕老伴的身軀與意志，只是在每次面對老伴全身因疼痛扭曲著全身，我總是害怕的躲到我的噩夢中，只是每次噩夢啃食我的心靈後，生病的老伴還是用其孱弱雙手，拍拍我的後背，像拍拍她的小嬰兒一樣，口中不斷說著，別怕、別怕，該來的總是要來，我看著她的釋然，一顆心稍稍放下，此時，巡房醫生進來查看病情，看著老伴勇敢的面對安寧，總是豎起大拇指，稱讚她是安寧病房的模範，同時也讚美我這個最佳陪病家屬，總是將病房佈置的好像家裡，還會不厭其煩的講述各種笑話，尤其那很難笑的外遇風流史，此時，電視上正在上演我的外遇對象孫藝珍主演的舊片『緣起不滅』，這個故事我已經跟老伴講過不下十次，直到連巡房醫師看到電視都懂得取笑我，指著電視螢幕，露出邪惡的笑容，說你的愛人又出現了喔，老伴非但沒有吃醋，反而跟著哈哈大笑起來，看著老伴開心的凝望著不斷重複的劇情時，或許我們都知道『今生緣起、來日無多』，但我們都期待『緣起不滅』等待來生下一次鵲橋相聚。

生涯設計師-郭銘樂Robert

(NCDA CDA 職涯發展諮詢師認證/擺渡第九期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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