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

全球時尚圈最大盛事就是時裝週了，每年時裝週在許多城市都有舉辦，除了巴黎等時尚發源地，在北歐、德國和亞洲的首爾、東京、臺北也都有時裝週，而其中較富盛名為四大國際時裝週，特指「紐約、倫敦、米蘭、巴黎」四大城市舉辦的時裝秀，品牌會在秀上推出Ready-to-wear成衣系列，並且以女裝為主，但是現在有些品牌已經不分男裝女裝時裝週，所以常會男女裝混合辦秀，其中紐約時裝週自1943年開始舉辦，也是最早開始舉辦官方時裝週的地方。以休閒實用、商業化為特色，其中常見的品牌有Tom Ford、Tommy Hilfiger 、Coach、Michael Kors等，還有剛登台就造成轟動的COS也選擇在紐約時裝週發布每一季的新系列！它原本是所有時裝週中最後舉辦的，晚於倫敦、米蘭和巴黎，起初更曾因此被認為抄襲其他時裝週的設計。不過在1999年時，設計師Helmut Lang決定將自己品牌的時裝秀提前，早於其他三大時裝週的日程，許多設計師也紛紛跟進，此舉奠定了日後四大時裝週的發布週期順序。

    2023年紐約時裝周正在展示今年服裝風格，簡約俐落，以大色塊顏色貫穿造型的極簡派，另一個則是閃度超高，或透過異材質打造超現實視覺效果的浮誇派，風格完全是極大化的差異，與會人員都是經過層層關卡審核的設計師或社會名流，一般人較難直接進入會場參與此盛會，更何況目前就讀X國立藝術學院碩士二年級的Agnes，幸好她的指導教授 Amos剛好是本次會展的策展人之一，因此，她剛好順理成章成為工作人員，滿足其過去幾年來僅能從電視上看到螢幕前摸不著邊的虛幻，舞台上的模特兒好像來自異世界的外星人，與地球上平常老百姓穿著有著天差地遠的風格，但在Agnes的眼中卻看到創新、設計、剪裁與風格的天語，好像平凡人難以理解的怪異，在這群設計師的眼中卻成了炙手可熱的香餑餑。

    每年接續紐約時裝周之後，X藝術學院服裝設計系的策展室也開始忙碌地進行畢業生的成品展示與評鑑，之所以排在紐約時裝周之後，就是希望畢業生在自己的畢業作品上，可以展現與國際時尚接軌的靈感，展覽會場雖無法像紐約時裝周的絢麗，但因為學校的校友很多已經是國際非常知名的設計師，因此，來自這群校友的捐款，也造就了學院策展室雖無法比肩國際時裝周的策展規模，但卻還是能夠讓在校生與校友對外抬頭挺胸，當然，更特別的是展覽會場的評審，都是來自歷屆畢業且國際知名的服裝設計師，透過這群在國際市場廝殺所磨練出來的銳利眼界，每年畢業生雖總是被批評的體無完膚，可是依舊讓所有人都趨之若鶩，因為，大師雲集的饗宴及點撥，對每個莘莘學子在設計理念的開創上，無疑是一次醍醐灌頂的機緣。

    自看完紐約時裝周後，Agnes就窩在宿舍不斷回想展場上每一個模特兒身上服裝，所透露出來設計師虛無飄渺的『道韻』，她手上拿的鉛筆不斷地在宿舍內來回走動，時而仰望露出忘神的凝思，時而望著桌上空白的畫紙皺眉嘆氣，一枝筆在手上好像凍結時空的停滯，此時內心縱有千百畫面，卻無一是筆尖下的精靈，此時，指導教授Amos深切期盼與嚴肅銳利的眼神，總像在提醒她這位得意門生，此戰關乎他在學校與業界的門面，因為她是Amos退休前的關門弟子，更是堅守他桃李滿天下輝煌戰績的最後防線，此時Agnes看著手機不斷倒數時間的提醒，腎上腺素不斷飆升、手上的筆也不斷地隨著顫抖的手，顯現出不安的焦慮，內心不斷湧出『黑色魔氣』透過她的血液瀰漫全身，一張充滿訕笑與不屑的臉孔出現在她的眼前，取笑她是無能與失敗的廢物，有時又會突然跑到她的背後透過冷寒刺骨的鞭策，驚悚她背後的一身冷汗，這個黑色的惡鬼，從她小時候就一直埋藏在她的內心深處，剛開始像一個小人，偶爾在她的耳邊污辱她的脆弱，但隨著她的害怕、恐懼、沒自信越來愈多時，它好像吸收這些負面能量越長越大，原本她還可以透過周遭的一群好朋友打氣加油及本身優異的才能壓制她的出現頻率，只是在大學學測乘載父母、老師、同學的巨大期望下，那個惡鬼還是在她高度壓力下產生精神力的破口，傾巢而出且肆無忌憚地吞噬她全身的焦慮、恐懼與不安，導致原本學測應攀爬上第一志願T大的光宗耀祖，誰知結果是第三志願某私立大學的羞辱門楣，那一刻惡鬼像沒了高聳的城牆阻擋，隨時在她有一絲絲脆弱時，就散發出魔氣侵蝕全身，使其信心崩潰，直到她向銀行借了一筆信貸，逃離台灣、飛往美國尋求重生。

     Agnes到美國之後，每周日上教堂已經變成她壓制內心那隻惡鬼的的利器，尤其透過教堂內的告解室，傾吐內心不足以外人道的恐懼與不堪時，心情總能藉此得到仙境空靈的平靜，告解室內神父不厭其煩地，傾聽像錄音機不斷倒帶運轉來自其原生家庭的故事，她在家排行老大，下有一個弟弟，父親是大家族中的獨子，母親則是家族的養女，因為母親的原生家庭家境不好，所以從小就將其過繼給父親的家族當童養媳，父親原本有一位老婆，但因為結婚十幾年無法生育，母親順勢成為小妾，剛開始家族把傳宗接代的希望放在她的身上，但在Agnes出生那一霎那，母親原本期待享受眾星拱月的榮耀，順時從雲端掉落凡塵，且不曉得是上天開了玩笑，自此母親的肚皮開始沉寂，父親的大老婆順勢踩踏母親的尊嚴，而母親更將多年來寄人籬下的委屈，一股腦兒傾倒給Agnes，漠視、責罵、體罰、貶低自尊與厭惡的話語，不斷的透過母親嫌惡的眼神與口氣，傳送到Agnes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能，為了生存她選擇接納與認同，一顆惡鬼的胚胎慢慢深植內心，尤其在夜黑人靜的暗影嘲笑，總令她很害怕黑夜的空間，因此也養成開燈睡覺的習慣。

    原本以為弟弟出生的時刻是她生命的救贖，誰知那震天響的哭聲竟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大弟長男的身份與一臉可愛討喜的聰敏，吸引著全家的目光，母親的身份也水漲船高，身為長女的Agnes反倒被全家漠視且視為賠錢貨，尤其被錢堆墊高聰明才智的弟弟在學習嶄露頭角後，Agnes的無能與缺點更是被母親在人前人後襯托弟弟的優秀，隨著長大自主意識的抬高，她有些不認命，反而拼命地透過成績展現自我價值，只是努力終究比不上資源分配不均的事實，弟弟的學習路途總是在皇家貴族學院中來去，而自己僅能靠著努力再努力的自學，硬擠出殘酷升學的競爭縫隙，或許，上天尚有一絲絲憐憫之心，憑藉著比別人努力一倍的精神，她考上一流的高中，母親也從看弟弟的溫柔，多挪給她一點眼神的賞賜，這樣的施捨對別人而言微不足道，但對Agnes而言，卻是第一次戰勝內心惡鬼驚心動魄的勝利，高中三年她戰戰兢兢地保持成績的名列前茅，但也是她獲得母親最多關注眼神的幸福，只是就在學測失利後，母親的恥笑與不屑，順勢崩塌用成績堆疊虛假公主的寶塔，挫折、害怕、懷疑、恐懼、悲傷、難過不斷餵食內心的惡鬼，直到選擇到美國逃避現實。

    X藝術學院服裝設計系策展室的展台上，正在展示畢業生的作品，Agnes硬撐者失眠數天的身驅，在後台不斷調整模特兒身上的展示服裝，她外表一臉倦容，但內心卻戰意無限，因為在作品完成前的無數的夜晚，她與心中的惡鬼經歷無數次的征戰，無止境的黑暗、懷疑、恐懼魔氣不斷侵蝕她不斷想要證明自己的決心，成功失敗重複出現，直到作品完成前，天天勤跑教堂接受上帝的榮光，才完成眼前三件嘔心瀝血之作，送走了模特兒上伸展台後，她已經身心俱疲並闔上疲憊的雙眼，躺臥在工具桌旁的沙發椅上，時間的靜默並沒有阻止其內心黑暗與光明地對峙，直到前台響起熱烈掌聲並呼喊著得到首獎的Agnes名字時，她看到恩師Amos走過來擁抱她，親吻她的臉頰並告訴她，她是他最得意的門生，並牽起她的手，走到舞台前接受在場所有來賓前輩起立鼓掌的榮耀，此時的她已經熱淚盈眶，因為，這一戰她向心中的惡鬼證明，她不再是當年任人予取予求且無力還擊的小女孩。

    紐約機場的跑道上，一台波音最先進的客機787正準備起飛到台灣，Agnes坐在頭等艙內享受畢業展演首獎的尊榮，只是原本她想畢業後在美國落地生根，只是前幾天一通來自台灣弟弟告知母親病危的電話，讓她在為人子女的人道枷鎖綁架下，不得不重新面對內心逃脫惡魔領地五年的波濤洶湧，此時，飛機內頭等艙的尊榮華貴與寧靜舒適也遮掩不住其內心的忐忑不安，母親從小到大那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臉不斷在她的心裏盤旋久久不散，漠視與假寐的聽著搖滾樂是她這幾年來逃脫母親掌控的手段之一，只是時間沒有因為她的暫時遺忘停滯，不知不覺飛機已經來到台灣的上空，機長透過廣播傳達全體空服員的感謝與祝福，她的心跳也隨著迫降的飛機震動不斷的加速。

    Agnes一下飛機，就在弟弟的帶領下，前往市立醫院的安寧病房，整路上久未見面的兩姊弟各自埋藏著內心的糾結沉默以對，越接近醫院的安寧病房，Agnes心中的惡鬼順勢露出詭詰笑容，大口大口吞噬不斷湧現的憤怒與恐懼，直到推開病房大門，看到兩眼無神滿頭白髮的父親及臉色蒼白躺在病房已經斷氣的母親時，一股恨氣橫卡在喉嚨，無法吞吐數十年來累積的怒氣，此時，她冷漠的看著眼前曾經帶給她無限屈辱與傷痕的母親，沒有眼淚，只有露出一聲冷笑，原本在來醫院的路上，心中不斷演練各種母女廝殺的對話，只是看到母親胸前用雙手緊握著自己隱藏的日記時，突然感到自己像無根的浮萍顯現一絲絲的徬徨，此時，一直沒有發聲的弟弟告訴Agnes，自從5年前她不告而別離開家裡時，母親一方面瘋狂地透過各種管道探詢Agnes的去處、一方面在Agnes的房間不斷的來回走動咒罵她的忘恩負義，直到有天下午，他看到母親在Agnes的房間抱著一本日記撕心裂肺的哭泣並一直說對不起，日記中陳述著Agnes多年來在家中所受到各種不公平的對待，所產生種種內心的怨恨與傷害，此時，他才知道自己從小到大自以為理所當然的天之驕子待遇，在Agnes的心中，卻是無數次的失落與傷害，而母親正是那殺千刀的主刀者，自己更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幫兇，自此，母親將自己關在心中的牢籠不再講話，大部份的時間都待在Agnes的房間，兩眼無神的望著女兒的照片發呆並不定時的會發出哭泣的聲音。

    正當Agnes聽著有點忘神時，弟弟拿出一本母親的日記本交付給她，並告訴她，母親臨終前的遺言是要跟她說『對不起，我愛你』，Agnes內心對於母親的反常感到非常矛盾與難以理解，直到她翻看著母親的日記時，內心彷彿看到另一個自己的震驚，只是坑殺母親的角色正是她的外公，一個重男輕女且常將不如意的怒氣發洩在母親身上的冷酷殺手，當時她最依賴的媽媽卻選擇袖手旁觀，更讓其對原生家庭產生心灰意冷的放手，而原本想藉著剛考上一流高中逃脫那令人憎恨的嘴臉時，父親像發現高價商品般的將其送到別人家當童養媳，藉以換取足夠的資源照拂母親的弟弟，心死的母親不但在童養媳期間受到喪偶婆婆頤指氣使般的凌虐，更在父親娶了大老婆後，受到冷落與充當全家丫環的對待，直到大老婆的肚皮不爭氣，累積多年的怒氣終於輪到母親的上位，正當母親將歷年來所有機運賭在Agnes的身上時，卻在產後最虛弱時，看到來自於婆婆、先生與大房嫌惡的表情，那一刻她再也支撐不住累積多年躲藏黑暗惡鬼的反撲，那一年她進入精神科開啟了躁鬱症之旅，沒來由的暴躁與憂鬱，她不敢直接對上面那三個人發洩，只能將所有箭頭射向唯一自己可以掌控的Agnes。

    看著母親的日記，彷彿看到自己內在一模一樣的惡鬼嘴臉，透過不斷啃食怨恨、挫折、恐懼、難過….等所有的負面情緒來壯大自己，並藉此不斷摧折自己產出正向、積極、快樂、自信….等正面能量，只是母親原本靠著藥物與對Agnes的宣洩尚能維持一定的正常生活，直到看到Agnes的日記時，愧疚成為壓垮她最後的稻草，她選擇放棄生存的掙扎與對抗，讓惡鬼佔據她的心靈與身軀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此時的Agnes倒吸了一口氣，如果那年沒有逃離母親心中那尊惡鬼的糾纏，到美國並透過自己求生的本能，尋求上帝與神父的協助，另外再加上指導教授Amos的全力培養，讓她透過能力提升與源源不絕的成功經驗，來面對惡鬼的反撲與吞噬，或許她將是另一個母親，原本她回台是想向母親發洩她的恨，但看完母親的日記，她終於知道惡鬼的起源與壯大方式，此時她對母親的恨意消退了許多，心中的惡鬼竟然也縮小了一些，這時她才知道以前是用對抗的方式與惡鬼搏鬥，過程不僅辛苦且反而餵養惡鬼的壯大，而現在她看到惡鬼的樣子，反倒升起一絲絲的憐憫與疼惜，因為她一直厭惡她的存在且一直想要消滅她，殊不知原來她是缺少愛才造成今日惡鬼的醜陋。

    母親的喪禮在簡潔隆重中結束，她也重新踏上飛往美國的旅程，因為此行回台她已經知道如何與惡鬼相處，飛機上她看著躲在心理黑暗處的惡鬼安適的睡著，她輕拍自己的心，重複著對自己說『對不起!對不起!一切都結束了，不管你現在是如何的不堪，但我永遠會愛著你，直到你變成原來可愛的小貝比。』，此時，她感覺惡鬼露出一絲絲對Agnes的迷惘，原本兩人劍拔弩張的對峙，一時之間讓惡鬼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想到母親去世前的遺言『對不起，我愛你』時，Agnes感到會心一笑，原來佛家所講的放下屠刀，真的可以立地成佛。

生涯設計師-郭銘樂Robert

(NCDA CDA 職涯發展諮詢師認證/擺渡第九期 台北)

人生因您的正視而開始有意義

FB：生涯設計師-郭銘樂Robert

部落格：生涯設計師-郭銘樂Robert

https://vocus.cc/user/@robertcareer

分享網路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