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緬懷誰的黃金年代

近年來，有很多影視作品，在劇中常常緬懷80年代。
無論是背景故事，還是配樂插曲，都向1980大量取經。
很多跟我差不多年紀的朋友，
都說那個時代，
真的好難忘好美好，但是回不去了。

80年代是很多國家輝煌的時代，
二戰嬰兒潮（1946-1964）逐漸投入就職市場，
為各國奉獻漂亮的GDP。
貨幣自由化，銀行也再度吸引投機客淘金，
種下日後長達跨世紀之久的一場泡沫經濟風暴。

也是個大破大起的時代，
電腦進入介面圖像化，中共改革開放，
十大建設促使台灣從農業轉型至工業國家。
台灣也隨後宣布解嚴，
總統人選終於成為一種選項。

有人說80年代是旋律最優美的年代，
一張賣到白金的專輯不是罕見。
台灣校園民歌餵養了大批創作歌手，
在流行音樂裡發光發熱。
瑪丹娜跟麥克傑克森；
在西洋樂壇，一次又一次刷爆眾人的三觀。
樂團一個比一個更撼動激昂；
不知摔破多少隻吉他，弄髒多少紅絲絨床單？
MTV台創立，
興起音樂與影像融合的新藝術類型作品。

也是個讓人變動到讓人憂鬱的年代。
冷戰結束，柏林圍牆倒下。
安迪沃荷告訴我們，
未來每個人都能夠成名15分鐘。
車比諾爆炸，地球總人口來到50億，
約翰藍儂在自宅前被槍殺。
黛安娜嫁入皇室成為王妃，
她的童話故事慢慢步入心酸的結局。

有沒有這麼嚴重淒慘，我是不知道。
但的確我看過自己鄉鎮的繁華衰退，
然後自己深陷其中。

看著木板平房的煙花娼寮瞎子巷占館，
被怪手開挖填平生出一棟又一棟大樓。
看著金額數字從真實變成遊戲。
看著老家的農田開始被工廠高速公路，
一再劃開分割至零星無連。
建案看板與選舉旗幟代替竹圍籬，
關住雞鴨看門犬與童年。
泥土裡逐漸充滿了汽油機油的味道。

我的父親風光在80年代，死於90年代初；
一個鄉下小孩，在城市裡得到成就，
城市教會他了許多五光十色，
也導致他死於城市裏的糜爛。
他的驕傲與挫敗，都成了我的日後寓言。

長大後回鄉，
試圖想為家鄉做些什麼。
卻常常覺得自己無能為力。
老一輩的人還在夢裡緬懷那個黃金年代；
我們卻知道那只是一場美夢，
現實生活中的危樓搖搖欲墜。

而看老家廟前遠處一群孩子，
正在計劃闖進因炒地皮爛尾的別墅群冒險。
他們可能會很失望，裡面什麼都沒有留下了。
因為承辦的下游建商，
知道自己的尾款永遠不會下來的那天；
就連夜趕把安上的傢俱電線都給拆走了，
甚至馬桶都沒放過。

我們這個世代，
有試著從廢墟裏重建什麼，挽回一些什麼。
從過去的自大裡，正要學到什麼教訓的當下。
另一個時代，
又馬不停蹄的憂傷奔向他們自己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