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夜念心理學之前,她從不知道魂離體,可能會造成心理病。
在她修煉的歲月裡,能脫體而去,是要反覆修煉才能達成的一個境界,但沒想到唸了心理學後發現,事情比她了解的還複雜。
所謂解離症主要是指一或多種正常、主觀的完整心理生物功能的瓦解或/及中斷。
所指的心理功能至少包括,記憶、身份(identity)、意識、知覺、和運動控制等。
唸書時,研究所教授講到這個章節時,白夜在心裡滴咕著:『這就被附身啦!』
解離性身分疾患(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DID),其特徵是解離性失憶(dissociative amnesia)和身份認同轉變(identity alteration),患者出現兩個或以上明顯不同的身份或人格部份,就有如「在一個身體裡住著不同的人」。主要是意識、記憶、身份、或對環境的正常整合功能遭到破壞,因而對生活造成困擾,而這些症狀卻又無法以生理的因素來說明。
民俗信仰裡則會稱這種現象是鬼魔附身。一般魔只附修行人的身,而鬼才會附到一般人身上。因此一個身體裡才會出現不同的人格、意識,有些人格甚至還會說出宿主不熟悉的語言,擁有跟宿主完全不相關的生活文化經驗等。
她小時候看過師父治療一個長年不良於行的僵直性脊椎炎的病人時,那個人居然從輪椅中站了起來,擺動著不靈巧的腿腳往門口狂奔而出。
師父把他拎回來後,從他的能量體中抓出好幾隻妖,後來那個病人的脊椎炎就不再惡化了。
不過教授不想回應白夜這個例子。
陳寶寶說,可能是白夜的例子舉的不好,人家說的是心理功能瓦解或中斷,而不是身體功能失常。
當白夜要繼續舉其他附身的案例時,教授巧妙地讓各小組寫份病例分析報告,直接跳過解離症的討論。
後來同學們還打趣說白夜要開道壇心理師診所,一邊搖鈴鐺驅邪一邊做心理治療。
不過心理師法擺在那兒,驅邪應該是會被告的,畢竟多數個案不喜歡知道自己的病其實是卡陰或靈擾。
何況會相信這種鬼玩意兒的自己會去道壇求助,不會來找心理師諮商,同學們料定白夜肯定開不成業。
光是客群定位本身就是個問題,更別提她可能會是被告得最多的道壇心理師。
沒想到白夜兩個都沒開成,畢業後光是失戀又談戀愛的時間都不夠了,根本沒空去管解離是附身還是心理創傷。
但現在眼前這個優雅的喝著咖啡的五十多歲婦女就讓她頗感玩味。
在這小村子開咖啡店這麼久,第一次有村人來捧場,而且還在她開店的時間內來。
通常把咖啡店開在半夜十二點,就擺明了就不是招待一般人,所以來了個這樣的客人,絕非常人。
她還天天午夜子時準時推門進來,除了喝咖啡,就是看著窗外烏漆墨黑的大海,什麼也沒做。
特別欺負人的是,現在的白夜靈力低弱,加上體虛眼花,總是看出個好幾個疊影來,卻毫無頭緒。
白夜跟夥伴們傾訴這個客人的狀況時,衛菁匠心獨具地指出白夜泡的咖啡超難喝,正常人是喝不下去的,她還能天天上門來一杯,肯定有鬼。
這個論點得到眾人一致贊同。
白夜聽了臉抽了抽,頗不以為然,但她不想跟大家爭辯她的咖啡一點都不難喝,這事越辯解越難堪。
因此大家說好,晚上都來會會這位味覺特異的客人。
誰知宋無理一推門進來人就靜了數秒,然後小跑步去客人面前恭敬地打了個招呼:『房東太太您好,您來喝咖啡啊?』
曾聽聞宋無理的房東太太個性難搞又龜毛,租賃契約上一堆規定,還時不時來糾錯,簡直像個訓導主任教訓小孩一般,讓宋無理甚是無言。
那知客人僅左眼一瞥,也不理會宋無理,頭也不動地望著北方的窗子喝著咖啡。
等衛菁進來後,看著這個坐在中央大桌的女客人時,人也呆了。
『這是我們局長夫人耶。可是她平時不這麼打扮的,她沒這麼…,』衛菁小聲跟白夜說。『有品味。』
衛菁印象裡的局長夫人常常一頭亂糟糟,穿著很樸素的上衣跟燈籠褲來送便當。見了人也只是羞怯地點頭,感覺沒有這麼…優雅貴氣。
眼前這位局長夫人梳著一個整齊的包頭,後腦杓的髮髻上別了個水晶八爪夾。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左嘴角上還點了顆痣,特別是那雙眼褶上濃艷適宜的眼影配上濃密捲翹的睫毛,內眼線還勾出眼角外,讓眼睛看起來又勾魂又犀利。再加上紅色霧面唇膏描繪出的雙唇,有種快滿出來的欲望卻又被節制地抿在唇間。
夫人優雅地交叉的雙腿倚靠在椅背上,左手拿著咖啡杯輕抿著咖啡,完全沒把這一屋子的人放在眼裡。
白夜嘴角上揚:『有點意思。』
房東夫人照舊喝咖啡到三點才起身離去。
眾人見她優雅地起身,從手拿包裡掏出錢擺在咖啡桌上,還額外給了一百元小費。
這才看到她身著灰白相間的短袖及膝旗袍,旗袍剪裁略為寬鬆不顯身材卻又有種典雅氣質。她微仰著頭,身子挺得筆直,小手輕捏著錢包,踩著低跟尖頭鞋,不急不徐地穿過眾人,目不斜視地離開了。
『呼,我剛剛有種在看花樣年華的張曼玉的感覺。』金錢剛剛憋著氣不敢喘,下意識地怕氣太粗會衝撞到這份優雅。
『哇靠,我剛剛是看到什麼?這局長夫人有第二人格嗎?』衛菁驚嘆著。
『我覺得剛剛整個咖啡館的氛圍好老上海喔。』寶寶驚異地說。『有沒有,她的氣場好強大,一個人就可以改變整個空間氛圍。』
『你們什麼都沒發現?』白夜問。
『我聽到很多聲音,這樣算嗎?』小開怯怯地說。他最近認真曬太陽,曬出了對聲音的敏感度,可以聽到不同的能量音頻,但目前仍然無法翻譯成文字語言。
『依舊沒聽懂那些雜訊由什麼意義?』白夜問。
『嗯。』小開有點抱歉感。
『沒事,繼續努力。』白夜安慰著。
『這夫人有意思。我居然感覺很空白。好像這是一個沒有思想、沒有情感、沒有能量體的白紙,但這不可能啊?』金錢挑著眉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潛台詞是,誰能在我黃金錢的眼皮子底下藏匿呢!
『被阻擋了唄!』衛菁悠悠地說。『我也是,這整個能量型態都不是局長夫人,這是一個假的,或說,這是一個穿著局長夫人身體的另一個人。』
『嗯嗯嗯,我感覺到有一種很鬧騰的菜市場的感覺。』娜鎂小聲的說。
『她不像我房東太太啊。』宋無理皺著眉頭說。『我房東太太一刻不說話會死,真的。從她踏進我屋裡,就沒停過得嫌棄這個,叫罵那個的。我都以為她有躁症。』
『哈。』白夜笑了。『除了殼,其他的內容物都不符合。這傢伙膽兒夠肥的,偏偏往我們這個賊窩闖。有點意思。』
『白夜,這是不是DSM-5上說的那種解離症?』陳寶寶整個精神起來,終於輪到她的領域了!
『對,很像。但是細節要跟家人核對,然後跟本人聊聊我們才能下診斷。』白夜點頭。
但她的心裡吶喊著:這就是附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