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人生跟馬拉松很像。
起跑點,身邊有著許多人,就像出生和小時候,身邊總是圍繞著許多的家人,很是熱鬧;經過一段時間,因人而異的節奏、體力和配速等,有人跑得超前,有人被拋在後,有人持續往前跑,也開始有人散步休息,以累積下一階段繼續衝速的體力。
在我家族裡的人生,像是大夥參加同一場的馬拉松,在這場人生賽事中,身高、乖巧聽話、學業成績都是比賽項目。
一起長大的堂兄姊,有著充沛體力與精神,奮力得在成長後因前程或成家陸續離開老家。
國文、數理、化學還是音樂,靜態或動態沒有一項上手,沒有優異的分數,在這以成績及學歷的社會裡,就成為下流學生了。
馬拉松起跑沒多久,比我年幼,天資聰穎的弟弟超越了我,衝速地往前奔去。
我行動笨拙又緩慢,老是在堂兄姊後面辛苦追趕,即使,我根本不知道,也未想過他們前進的方向,那個地方,是我想去的嗎。
就這樣數十年來,在全家族的最後面,我笨拙的苦苦追著。
俗語說,笨鳥慢飛。
而,我就是那隻笨鳥。
飛行路線亂七八糟,原地繞圈圈,不知道迷失了方向有幾回。
至今,應已知道要往哪裡飛了吧!
對我而言,其實不然。
對於未來,我更是茫然,不知所以了。
大家總說要對自己好一點,要善待自己。
但我們總是日復一日為了五斗米,為了安全感,為了未來煩憂、打拼,常無法顧及好好生活,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幾個月前再度轉換了工作,以為少了長程的通勤,生活的時間能夠寬裕許多。
生活裡,無法掌握的,往往都是權勢造成的失衡。
從感冒咳嗽演變成肺部發炎僅短短不到三天的時間。
新工作的第二天已開始加班,然後開啟了每天工作10小時以上的生活。
醫生對於我如此薄弱的抵抗力與元氣,很是擔憂。
我自己除了恐懼以外,也。
今年二、三月才因身體異狀而恐慌。
但,這次,我是真的累了。
厭倦了周而復始互相攻擊的企業文化,也討厭無止盡說明應該必備的基本觀念。
不算漫長的人生,為何要如何為難自己,我不懂。
人的生存,其實要擔憂的事情已經非常多。
我不懂,為何單純的工作,竟然是如此困難。
英國哲學家羅素(Bertrand Russell)在「賦閒禮讚」(In Praise of Idleness)中提出「工作的倫理是奴隸的倫理,而現代社會不需要奴隸。」
2022年1月27日天下雜誌張毓思編譯的文章中寫道: 「莊子認為懂得享受人生是一件好事,」美國密蘇里州的聖路易大學(Saint Louis University)中文系教授李寶琳(Pauline Lee,音譯)說,「成為一個有用的人,不應該是我們終極的人生目標。」
我現在才能接受,享受人生,不是罪惡,這樣的生活態度。
曾經,我真的很想以台大蔡璧名教授曾於2018年9月的《經理人月刊》封面故事裡「老莊教你的 19 堂修練課提到:『莊子希望人們能「用心若鏡」,讓心像一面鏡子,當對方在我們面前,如實映照出他的樣子;當他走了,船過水無痕,讓鏡子裡的影像也跟著他離開。然後「不以好惡內傷其身」,不管你再愛、再討厭某個人,都不該為他擾亂自己的心靈、傷害自己的身體。
不過,人生難免會遇到無法操之在己的不如意的事,這時該怎麼辦?莊子進一步說:「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就把它當成命定般的自然吧!』這樣的態度面對職場的起伏。
可能,人世間的至悲,皆以經歷。
疲憊至極的心,只想沉澱,沉靜。
《莊子·逍遙遊》裡有段故事,裡面說到,『荒野中有一棵長滿疙瘩,樹枝歪歪扭扭的大樹。辯論家惠子談起這棵大樹,便譴責它長得歪斜,而不能獲得木匠的利用,是一顆毫無用處的大樹。
然而莊子卻有截然不同的看法,他認為正是因為大樹無法為人所用,才能夠在曠野中怡然自得。當其他的樹木因為「有用」而遭到砍伐,只有這棵無用的大樹生存了下來。』
我欽佩許多人「有用」的積極奮鬥,曾經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一份子。
但是,現在的我,不想了。
是否是有用的人,對我來說,已無太大意義。
我,現在,想要自由,想成為在曠野中怡然自得的大樹。
明白了,在全家族的節奏裡,雖然我像是落後在隊伍的最末端。
而,其實,我在很久以前已經是照著自己的步調前進。
從來,我沒有踏上誰的相似道路上,我始終都是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on my way。
這體悟,最近才懂。
雖晚了點,但不希望是太遲了。
事情一旦明白了,也就知道如何選擇。
找不到方向,那就停止飛翔吧。
在這不安,動盪不已的時代裡。
是的。我裸辭了。完全沒有下一步計畫,沒有其他任何想法,直接果斷得離開職場,想要完整的好好休息。
我心中的所謂完整,就是心思空白,無雜訊的清淨,沒有心裡負擔,享受日出、日落,沉浸在黑夜裡的寂靜中,不心慌,沒有恐懼,沒有擔憂。
國語辭典對於「賦閒」的解釋,『在晉朝的時候,有位名叫潘岳的辭官,家居,寫出了〈閒居賦〉,後人遂稱辭官或沒有職業為「賦閒」。』
不想靜靜時,就緩緩動一動,不能太過躁動時,就停下。
就是賦閒。
就是家居。
就是自由。
就是一棵有著自己獨特枝節的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