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出缺勤白板還停留在五月的時候。我忘記那天的天氣,似乎陰天可能有雨。彼時還不知道島嶼將進入一場小小的風暴,讓整個世界只剩下一半。我們能看見的表情少了一半,聞到的氣味少了一半,能吃飯的方法少了一半,能選擇的食物少了一半,出門的時間少了一半,能去的地方少了一半……,而只有焦慮加倍,以及不斷累積的思念。
那天在路上騎著機車,忽然下起了大雨,當連超商都不能買杯咖啡躲雨時,才感受到這個世界無助而沮喪。在這個二十歲的末尾早已過去的時刻,自己像是在辦公桌上的螞蟻,沒有方向的勤勞,一無所獲的耕耘,看似前進卻是繞圈的足跡。
停課不停學後,時間比過往多了一點,能提早洗衣物,更多次的整理房間,也戒斷了十五年來的咖啡成癮。重新拾回電影、小說,幻想自己能在過晚的年紀裡,寫出自己認同的作品,在這茫蕪的人生。
因此毅然決然辭退持續三年的學校行政,幸好有同事們的寬容與協助。打開畢業班的成績,無法避免的質問自己,像是山脈上抑鬱的晚雲,不夠穿透縫隙的霞光。
租屋處的頂樓,能看著砂婆礑山和白葉山間的峽谷,谷的盡頭是七腳川山。不遠處有延平王廟,在灰白色的群樓裡艷紅,綻放庸俗的霓虹燈泡。我會不斷想起那天的河堤、溪流與花嘴鴨,每當傍晚回到美崙溪畔跑步,才知道唯有他們一起,我才有跨過圍欄的勇氣。
白板上靜止的筆跡,並不能停止時光的流逝。即便他們沒有進到學校,卻無法阻止身上的細胞持續增長。擔心他們失去鐘聲的基準,會徹底打亂無法定義的時間軸。他們是不是也會在漫長宛如停滯的每一天裡恐慌,直到某個迷幻時刻,才驚覺自己不再是過往的自己。畢竟,我們總是要等到受了傷,才會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和時間一樣不曾停止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