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論 Georges Bataille / 聯經出版
「情色論」,乍看書名會以為充滿了活色生香的情色描述,然而翻開內容卻是論述哲學思想。把情色跟哲學融合一體,是巴代伊的創舉。作者巴代伊用獨特的哲學觀為情色辯護,19世紀的作品在性開放的現代社會,依然別有新意。
年輕時曾想任神職人員的巴代伊,成年後放棄天主教信仰,過著荒淫叛道的世俗生活。他是圖書館員、圖書館長、哲學家,參與過革命,但也是個世俗下定義的瘋子。他的小說《眼睛的故事》透露出性虐狂、戀屍癖及屎尿癖。透過這個瘋子及看似瘋狂荒誕的作品,我們試著跳脫文明的制約,看見檯面下蠢蠢欲動的隱晦人性。
一、巴代伊價值觀—禁忌、踰越與愉悅
人與動物最大的差異在文明。文明包括工作、勞動、語言、服裝、理性思考。為讓文明永續發展,人類發展了「禁忌」。有了禁忌,不能衝動行事,要遵守規範、辛勤勞動、理性思考,禁忌是文明堡壘的護城河。
在巴代伊的情色論,「禁忌」是重要的議題。情色是禁忌的產物。有了禁忌,才有情色。情色不是單純的性行為,而是一種心理引發的狀態。如同當眾裸體在穿衣禮儀的文明下是一種羞恥,而這種羞恥感讓人感受到情色。簡言之,文明讓我們學會了羞恥,同時也帶來了情色。
如果「禁忌」是文明的護城河,那麼「踰越」就是越過這道河。「踰越」意味著非理性的大自然、沉默、赤裸、衝動、嬉鬧、暴力及死亡。「踰越」帶來刺激、自由及愉悅感。巴代伊肯定禁忌,他認為禁忌是必要的存在。沒有禁忌,就沒有踰越,沒有踰越,就沒有樂趣。規則是用來違反的,禁忌是讓人來踰越的。
破壞文明秩序的死亡跟暴力是一種禁忌,像暴力鬥毆、恐怖片、危險的雲霄飛車跟高空跳傘。人們喜歡體驗將死卻未死的逾越快感。無生育意義的性愛也是一種禁忌,性愛的高潮讓人失去理性、迷失自我,所以暴力與性愛的結合,是完美的踰越體驗。
對巴代伊而言,相對理性秩序的勞動文明,禁忌的踰越是值得追求的生命力。
二、過度踰越的人類們
雖然踰越是一種人性,但並非每個人都會過度踰越。大部分的人都在文明與踰越禁忌之間來來回回,只有天性熱愛刺激的人,「踰越」的自由與快感最適合他們。
過度逾越的人,內心難以滿足、難以信任他人、甚至有些自戀傾向。這些熱情的規則破壞者,如果往光明面發展,也許是優秀的創業家、政治家。如果往陰暗面發展,就成了罪犯。
以巴伊代欣賞的薩德侯爵舉例。他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性虐狂,「SM」的S就是由他的名字(Sade)命名的。他活了74年,有29年都在監獄和瘋人院度過。薩德的作品《索多瑪120天》到今日仍是驚世駭俗之作。。
他曾說:「別人再大的痛苦,都比不上我的快樂,我為了小小的愉悅,犯了一連串的重罪,又何妨?」他視禁忌於無物,因為他立足的道德觀是「絕對孤獨」。
人生而孤獨,出生時孑然一身,死時亦然。就算同一家庭、同一學校、同一公司、經歷同一重大事件,你也不可能完全真切體驗他人的一切,反之亦然。
巴代伊稱這種孤獨感為「不連貫的生命」,他推崇用性交的「深厚連貫感」取代這種「不連貫的生命」狀態。不過用性交換取的親密感,得到短暫的滿足後,也會面臨無止盡的空虛,於是只好再次性交,不斷循環直至成癮。酒癮、賭癮、性愛癮、網路癮,癮頭的SOP流程大抵如此。
絕對孤獨,他人感受與我何干,孤獨引發的自私,是否有罪?像太宰治、村上春樹,讀者也能從他們的作品感受到這種人性深刻的孤獨感。孤獨無罪,但失控的孤獨是把尖銳的利刃,不管向外揮舞或向內自戕都能見血,但不可否認,人也常常沉溺於悲劇的美感而無法自拔。過度踰越的人們是文明的一道傷痕,也留下獨特的印記。
三、現代的踰越,慾望的平衡
從前想踰越的人,多在檯面下進行。為了迎合社會,多數人選擇將自己包裝在文明的規範下。壓抑的人們,只能選擇悄悄的踰越,再悄悄的回歸。
如今在資本主義及自由至上的風潮裡,酗酒或酒駕、吸毒或販毒、性交易或強暴、性愛自拍或散布性愛影片、多P、SM約炮或誘騙迷姦,在新聞裡成了常客。加上科技傳播的推波助瀾,傳統道德像塊破損的告示牌搖搖欲墜,只剩違法與不違法的界線維持秩序,光明正大純追逐多巴胺快感的人越來越多。
也許時代的轉變無所謂對錯,過度逾越的人只是想找尋生命裡最有活力的那一刻。但當踰越成了日常,反而失去了踰越的意義。沒有極限、無框架的世界或許是種詛咒。
人的七情六欲,讓理性與慾望的角力很難停止。理智上我們都知道該努力追尋幸福,而非單純追逐快感。但當幸福感難尋的時候,慾望就會伺機悄悄竄起。所以理性與慾望,永遠會互相競爭,如何在灰色地帶找尋平衡點,我想這是我們身而為人,一生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