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A.S. 拜厄特短篇故事《夜鶯眼中的惡靈》改編而成的電影《三千年的渴望》,是由喬治米勒執導,蒂妲史雲頓和伊卓瑞斯艾巴主演。電影講述一名研究世界神話的敘事學家艾莉西亞,在前往伊斯坦堡演講時,意外獲得一只裝有精靈的瓶子。當艾莉西亞無意間將精靈釋放後,故事也就此開展⋯⋯。
這是一部由大量對話搭建而成的作品,通過言辭的交會,「故事」成為探究的核心、「敘事」成為辯證的策略。究竟,深刻理解神話寓意的艾莉西亞,如何通過對故事的解構和敘事學的專業,向精靈許下願望?是《三千年的渴望》最令人嚮往和亟欲探求之處。
故事
《三千年的渴望》片名開宗明義,點出了「三千年」的歷史時間感和「渴望」的主題。本片讓人不禁想起阿拉伯民間故事集《一千零一夜》,電影不僅與之互文,於很大程度上也延續了《一千零一夜》的敘事手法。通過一則又一則的故事,為主角展示了故事與敘事的力量。
片中,精靈講述了三則故事,時空來回穿梭,可唯一永恆不變的主軸就是「愛」。講「愛」的故事太多了,落於俗套自然也無可避免,但因為艾莉西亞擁有足以洞悉故事企圖的能力,所以能在故事中輕易看穿故事的本來面目。《三千年的渴望》便是一個說故事的故事。
說故事的人
德國哲學家華特班雅明寫過〈說故事的人〉,他談到了「說故事」和「故事」之間的差異:「消息的價值曇花一現便蕩然無存。它(說故事)只在那一瞬間存活,必須完全依附於、不失時機地向那一瞬間表白自己。故事則不同。故事不耗散自己,故事保持並凝聚其活力,時過境遷仍能發揮其潛力。」而當故事成為一種深具「歷史」意義的文本時,就不可簡單視其為一種理性討論的學科了。
它同時是一種「再回憶」的形式,儘管以理性、科學的思辨能觀察到故事的本質,但「再回憶」卻能使其改變,甚至將未完成的部分轉化為完成,反之亦然。而這種近乎神學的概念在走進故事之後,我們遂有了神話/童話故事。《三千年的渴望》裡的艾莉西亞,就是在精靈(說故事的人)的回憶(故事/歷史)裡,從原本理性、科學的思維中,重新體認到故事所含有的感性和神性。
敘事
《三千年的渴望》迷人的地方,我認為在其以一名具「敘事學」背景的知識分子為主體,再次思考「敘事」的魅力。敘事學的研究,原是著眼於探討敘事如何以其敘事結構中的連續、真實和懸置不信等策略,影響我們對於文本(寫實或虛構)的認知及理解,而「渴望」則成為電影敘事的起點。對愛與自由的渴望,是一種普世追求,基於這種共相性,我們彷彿也能在艾莉西亞這段奇幻的經歷中窺見自我內心的渴望。而這份迫切的渴望和獨特的相遇,也即變成一段真實又浪漫的愛情故事。
從伊斯坦堡回到倫敦,從中亞回到歐洲,從遠古的想像回到近世的人生,《三千年的渴望》以漂亮的敘事,讓故事綿延、讓故事虛實辯證、讓故事自說其話旁若無人,因而能走進觀者的眼底、心底。正如同班雅明所說:「講故事者越是自然地放棄心理層面的幽冥,故事就越能佔據聽者的記憶」。《三千年的渴望》作為一個說故事的故事,我想,喬治米勒做到了,並且做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