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日

　　颱風剛走，空氣悶熱沉滯，只要在室外待幾分鐘，汗就會從毛孔源源擠出。唯一的優點是汙濁的天終於被洗淨，銀白色雲朵間有淡藍的天。

　　開學日，明亮廣闊的開始。

　　走在路上，我忍不住想嘗試指認新生。他們三兩並排走著，彼此之間和每一步的間隔都維持等距，像小心翼翼維持的結果。他們間的談話一來一往，話題也許制式，眼裡的興致卻不像是裝的；或貪婪肆意，或謹慎遮掩地張望，好像觸目所及都值得收藏。

　　有些人會盛裝打扮，有些人還未脫高中的呆板稚氣，但看起來都很新──像剛裝進全新的軀殼，還不太習慣如何伸展手腳。新的髮型，新的衣裝，新的目光與笑容。

　　一年前的我也是這麼好辨認吧！我們先上了三週的線上課才走進教室，大家陸陸續續搬進宿舍，新學期和暑假的界線變得很模糊，所謂的第一天大概也是一片混亂，只留下感覺。只記得在椰林大道上踩著踏板，怯生生地跟隨前面那人，壓抑著好奇只怕顯得太笨，一有風吹來就想笑。

　　那時候只想融入，模仿學長姐漫不在乎的神情。但我現在多希望一直留住發光的眼睛。

　　星期一只有一門課，我騎著腳踏車到不同地方買課本和日用品，剛開學總有很多莫名其妙的開銷。當一些嶄新的東西被從塑膠袋拿出，攤了滿桌，再逐個歸位，新的生活好像也從抽象的計畫和目標中聚攏成型，降落在眼前。

　　剛寫好的課表端正貼著，在收納整齊的座位旁，令人又想擁抱又想逃。

　　在事情真正發生之際，期待總會呈陡崖式下降。所有想像的圖像都要化作真實了，好的與不好的都要發生，確確實實只發生那唯一的一次了。新生活開始後就會是一連串無法回頭的推進，也可能走偏，也可能往我不喜歡的方向去……

　　桌上的小電子鐘又換了個數字，突然想起時間早就啟程，不管我們同不同意。

　　所以在終會來的如期而至之前，決定去睡一場該睡的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