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學生

閱讀時間約 1 分鐘

我記得我所有見過的學生,唯獨不記得他。

我在校任職四十年,向來堅持師生之間的倫理界線,但凡態度隨便、品性惡劣的學生,我絕對是秉公處理,絕不寬待。也因此,很多學生說我是魔鬼,說我是變態。

但是我記得他們,記得那些我見過的每一位學生,他們雖然可能無法成大器,但我重視緣分,所以學生再怎麼不成材或厭惡我,我全部都記得。

那天下午,我在街角遇見一個男人,他看上去三十多歲,自稱是我的學生,說我以前嚴格有方,對他影響深遠。如今,他成了大公司的營運長,很感謝我的教誨。

可奇怪的是,我不記得他是誰,請他報上名字、報上系級之後,我仍是一片空白。他對我的遺忘似乎失望,於是邀請我改天到他家作客,想要好好招待我。

我收下他的邀請,但心裡有些不安。在赴約前夕,我特地前往教務處調閱資料,果然找到這個男人,但詭異的是,除了他的照片之外,所有的人我都記得。

我抱著疑惑的心來到他家。只見他的家富麗堂皇,很是高級有品味,我跟他促膝交談,聽著他的追憶與感念,卻只覺得陌生又尷尬,因為那些他的記憶,對我來說完全是一片空白。

在他說到一半時,我終於忍不住把疑惑全盤托出,想知道我到底為什麼唯獨忘記他一個人?突然,他意味深長地望向我,然後露出手腕上的一道道割痕——

天亮了,我被發現倒在一處廢墟。

我把那個男人的長相描述給警方聽,也拜託學校同仁替我調查,但當他們調閱資料的時候,才發現那個男人早已死於二十年前。

後來,我辭掉了教職,也拒絕再跟任何學生往來。我開始意識到,我記得的不過是我記得的,但到底還有多少人,他們曾經存在,我卻選擇不記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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