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軒版八年級選文有一篇鍾文音的〈我在圖書館的一天〉。這篇文章在我的觀點裡,除了琹涵的酸橘子之外,沒有勝過其他篇了。不過我無意批評新的選文,新的選文有時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例如下學期將有一篇〈拆牆〉,乍看題目以為又是「讓高牆倒下」這種雞湯,殊不知內文是異文化之下,鰥夫和寡婦終能彼此相識、相戀、想扶持,並由彼此的子女,拆掉兩家的圍牆。打破的不只是文化隔閡,甚至是婚姻道統。這樣的文章若沒有教改,永遠也不會出現在國中課本裡吧?
相比之下,〈我在圖書館的一天〉內文無法如此迷人。為了把台北市圖北投分館(對,課文就是這樣強調地點)整個圖書館的特色,硬塞入文章中,導致大量堆疊的形容,雜亂的抒情。
舉個例子,作者文初譬喻自己是食字獸,卻又得強調景色迷人,導致分心。而後又談到北投與凱達格蘭族的關係,引出女巫與薩蠻的土地記憶,卻忽然將自己譬喻為文字上的靈媒。儘管作家的確是挖掘人性的雷區,偏偏整個敘述,混濁而無力,沒有歷史深度,沒有作家力度,僅僅拖長文章篇幅。
哪怕空間描寫是重要的學習目標,卻也不至成為典範,綠建築的學理概念,更是虛弱無力。文章似流水帳,學習提問單也僅能流水帳。我甚至放棄引領結構表與心智圖。最後只能在作者介紹時,強調鍾文音文學上的價值,在什麼角度下毫無置疑,僅僅是出版社,選了一篇不適合認識他的課文而已。
原先我以為,在段考前的趕課,這將是最後的關卡。不過意外總是在學生下觸發。
課文中有個重複提到但沒被經營好的核心——館藏之外,窗外的光影與造景,是圖書館的迷人特色。文中記敘反覆呼應開頭的一句話:「美麗的風景常讓我分心,因而忘書。」
巧的是今天的天氣,晴朗無雲。陽光從草皮延伸到走廊,照進靠窗同學的桌上。一位分心的學生,放棄看我的學習單與課本,眼睛盯著窗外,盯著。我反射的叫了他一聲,要他頭轉回課本。但當他從明亮的窗外轉回日光燈薄弱的空間時,我才驚覺,教室裡才是沒有光的地方。
在真正光影搖曳,藍色天空的窗外,要學生在昏暗的教室把「這走廊的綠樹參天,蝶影掠過眼皮下」當答案抄下時,無疑是最大的諷刺。
於是我們丟下書本,走到外面。他們開心卻不喧嘩,他們懂我的用意。緊緊離教室三十公尺的門外,二十幾個人坐在水泥舞台。女生往陰影,男生不怕曬,海邊特有的風把每個人的頭髮都悸動,此時紅更紅、綠更綠、藍更藍。雖然手裡有課本,但下課前的三分鐘已經不用再打開。即便打鐘之後,也沒有人焦躁喊著要下課了沒。
課文裡那句「自然也成了『書』,將閱讀風景延伸至天至地。」該怎麼讀?就該這樣讀吧?至少我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