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TX是交易所？銀行？還是錢莊？

歷史上股市也崩盤很多次，有聽過銀行倒閉、企業倒閉，怎麼沒聽過交易所倒閉？FTX我們一般稱他是加密貨幣交易所，但怎麼感覺跟台灣證交所不一樣。那台灣證交所會不會有風險？直覺上，我們一定認為絕對不會倒。那是因為有政府保護他？還是兩者本質上有什麼不一樣？

我們還是用一個小故事來說明。有一個散戶投資人叫老王，他不是普通的散戶，因為存股十幾年，所累積了100張台積電。今天他在富邦證券掛500元賣出10張台積電，而另一家外資也在500元掛賣出1000張。這時全台灣所有人都可以看到500元有1010張股票賣出，因為台灣證交所是一個讓股票買賣的場所，所有人的買賣，都會顯示在這邊，扮演一個顯示看板及撮合的中介腳色，不牽扯到資金。股市大漲台灣證交所不會因此賺錢，股市大跌也不會因此賠錢，證交所就單純坐收交易手續費。因此台灣證交所沒有倒閉風險，當然所有的交易也是公平公開的。

而老王在外商公司上班。老王有一個來自布吉納法索的同事。他也想投資台積電，但沒辦法開戶，於是就委託老王幫他買2張台積電。台積電現在股價400元，老王買了2張之後，跟來自布吉納法索的小布說是401買到的，於是老王就從中賺了1元價差。並且老王寫了一張欠條給小布，上面表示小布有2張台積電存在老王這邊，然後老王就跟小布收了錢。

後來小布在老王這邊買台積電的事傳開了，因為巴菲特買了台積電，因此老王其他同事，來自南非的小飛跟來自埃及的小吉也都來找老王買台積電的股票。這時候台積電的股價已經漲到500元了，因此小布也想獲利了結。

結果老王又賺了價差，然後該寫欠條的寫欠條，該收回欠條的就收回。因為要買跟要賣的股票一樣多，因此老王也沒去證券公司下單買股票。

小布買台積電賺錢的事情在公司傳開了之後，因為外國同學不能在台灣開戶，所以大家都跑來找老王買台積電。外國同學中文比較不好，老王自己就取了一個英文名字叫WTX，感覺就很帥氣。

後來台積電漲到1000元，有在WTX投資的同事都賺了大錢。事情一傳十十傳百，老王生意就越做越大。今天如果同事買了500張台積電，賣了450張台積電，老王需要做的事就是去市場上買了50張的差額，其餘要買的450張股票，就用要賣出的那些股票轉給他們。然後，剩下的工作就是數一數價差賺了多少錢。一陣子之後，老王有了一個外號”非洲台積電交易所”。

接著老王想要擴大業務，因此推出了一個新的服務。非洲同學如果不想承擔風險，可以把錢存在WTX領10%的利息；相反的，如果想賺更多錢的人，可以只放1/10的錢就可以買台積電，9/10沒出的錢也不用付利息。計畫一推出就大受歡迎，馬上吸引了大量的存款，並且累積了10000張的台積電的存股投資。在台積電漲到1500元的時候，有同事還做了文宣，宣傳台積電2000元退休計畫。

後續劇情請大家自行腦補，如果有什麼特別的結局，請再留言給我。

老王一開始的生意是大家存錢在他那邊買賣股票，他從中賺價差。這個行為，在銀行叫外匯買賣、在證券市場叫櫃檯買賣或OTC、在國外證券公司有一個很酷的名字叫暗池。台灣聽到的櫃檯買賣就是這個意思，也可以說成不是在集中市場買賣，難聽的說法是私底下的買賣(非公開買賣)，但意思還是符合的。

我們去銀行買外匯的時候，每一家銀行的報價是不一樣的，他們報多少錢給你取決於他的買賣成本。一般在美金上可能看不出來，如果買賣泰銖、巴西里爾等不常見的貨幣那每家銀行買的匯率就不同了。外匯市場沒有一個公開的交易所撮合，一般消費者跟銀行交易，銀行之間再彼此交易。

加密貨幣也同樣沒有一個集中市場，一般所謂的加密貨幣交易所，也就是老王，是面對散戶投資人的買賣場所。如果A交易所的投資人只喜歡買比特幣，B交易所的投資人只喜歡買以太幣，這樣會導致A交易所得比特幣價格高於B交易所，B交易所則是以太幣價格較高。所以A交易所會將比特幣的買單轉給B交易所，B交易所同樣將以太幣買單轉給A。這樣兩個交易所的比特幣跟以太幣的報價就會相等。

有集中市場的話，運作方式不會像上述這樣。譬如富邦證券不會去找其他的證券公司交易，會直接把投資人的買賣單轉到台灣證交所，所有股票買賣都在台灣證交所成交。而老王的WTX則是把交易在內部解決，把小布的台積電賣給小飛跟小吉。美國部份的證券公司會像老王一樣，投資人的買賣單在自己證券公司內部直接撮合沖銷，這就叫暗池(Dark Pool)。所謂暗池也是因為內部怎麼成交外界不知道，有許多高頻基金會到證券公司裡面的暗池報價，賺取散戶投資人買賣股股票的價差。所以在美國買股票會看到46.1200358這麼多小數點的成交價，這就是我們的買賣有高頻交易介入。如果想了解更多暗池與高頻交易的內容，可以看Micheal Lewis的「快閃大對決」這本書。

另外，有少部分的交易所或交易平台，不會把投資人買賣沖銷後多餘的訂單丟到市場上，他們跟所有投資人對作，並鼓勵投資人短線交易。因為大部分短線交易的投資人非常容易虧損，而他們因為分散投資在許多散戶上，所以可以穩定的從投資人的虧損中賺錢。如果你太會賺錢，那他們會把你的帳戶關閉，或者給很爛的報價。其實只要給很爛或不穩定的報價，專業的交易者就會離開。

而老王後來的業務，牽扯到存款、貸款業務。這時他的營業項目就從一個櫃檯買賣中心，轉換到營運銀行業務了。但與其說銀行，FTX更像古代的錢莊，因為錢莊是沒有監管的私有銀行，錢莊也會發行貨幣，就是所謂的銀票。銀票上會寫這張銀票是WTX錢莊的10兩銀子，WTX承諾用這張紙(銀票)可以兌換10兩銀子。所以小錢莊的銀票沒人要，大家只要大錢莊的銀票，但錢莊發了多少銀票，實際上錢莊有多少銀子，其實也沒人知道。只是哪天如果傳出錢莊投資賠了大錢，大家會擔心自己的銀票不值錢，爭先恐後地去錢莊把銀票換成銀子，這時發生的情況就是擠兌了。這其實跟FTX最近發生的情況一模一樣。

回到文章標題，FTX雖然名稱是”交易所”，但營運的是銀行業務。Financial Time金融時報最近也有很多關於加密貨幣的報導，裡面提到FTX是在沒有監管的情況下營運著銀行業務。而這個事件爆發之後，衍生了許多加密貨幣立法與監管的討論。先不論立法監管是否違背加密貨幣去中心化的初衷，金融機構為了保障投資人，都有類似資本適足率與保證金提撥要求。這需要將投資人的存放在機構的資金存放在穩定的金融資產上，而加密貨幣領域並沒有”穩定”的資產，所以任何一個加密貨幣交易所的資產都會持續大幅波動。也因此加密貨幣交易所不用掏空客戶資產，只要持有資產下跌、判斷錯誤，當他的資產與負債不匹配，且被人家知道的時候，他就有破產風險。

FTX事件讓加密貨幣市場的問題浮上檯面，但離完整解決還有一段路。而投資人流失的信心會讓市場低迷很久，因此抄底的時機遠遠未到，建議以保守的角度來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