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

最近發生了一些關於書店的風波，評論有正有反，我不談太複雜的議題，想藉此機會談談讀書吧。

我愛讀書，要不然家裡藏書不會十幾大箱了。我自幼就愛讀書，父親常常買書典藏，任由我翻閱，除了四郎真平的漫畫每日限讀三十分鐘外，其他的書籍我想讀多久就讀多久。我常常在父母臥室裡那一面活動書牆前的地板上拋擲大把的光陰，從古典文學、現代文學、古詩、新詩、散文、翻譯小說到佛教經典、禪門公案，我幾乎無所不讀。

搬到南非後，一部份的書送了人，大部分的收藏借別人的貨櫃運出了國，收在車庫旁的客房裡。南非中小學的生活很愜意，不似台灣嚴苛，放學後到晚餐前還有幾個小時可以揮霍，我若不是在幾百平米的院子裡揮灑汗水，就是窩在房間裡啃各式各樣的書。

我不挑書，全部都讀。妳說十三、四歲的孩子讀得懂紅樓夢，唐代傳奇，禪門公案嗎？我也不管，覺得新奇就好，反正讀久了自有一番體悟，又無需對誰負責。說來好玩，當我年歲漸增，從二十跨入三十，後又至四十，我對當年閱讀的種種故事詩句的領悟簡直翻了好幾翻，每當遭逢人生困境，舊事重溫，又是一番新滋味。

後來讀到陶淵明的那一句「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我才豁然開朗。儘管讀完的當下似懂非懂，甚至根本無法理解，那也無妨，日後人生經驗豐富了，跟書裡的內容對應上了，兩者相互契合，光明乍現，宛如宇宙初生，說是喜悅亦是低估了。

現在我仍愛讀書，尤其是紙本書，不僅手感對，味道對，閱讀的距離和視覺的立體感都對。電腦閱讀於我而言是吸收資訊，速度要快，效率要高，搜尋要方便，能做筆記，更能隨時擷取片段收藏。正是因為網路閱讀的目的性強，我很難將它當作休閒看待，往往是工作的一環，無論是接案，或是我自己的計畫。

讀紙本書，才是真正的休憩。紙本的不便，迫使我放下萬緣，除卻眼前的文字之外，再也無思無想。時光苒荏，光陰飛逝，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當我從書裡抬頭，總是夜幕深邃，或天色已然泛白，鳥兒在枝頭上啼叫，萬物在陽光底下復甦新生。

我雖然賣了好多書，不代表我捨棄讀書，更不是對紙本書懷有敵意。只是日月如梭，朝代更迭，我得留點空位，迎接將來的未知。

我想起在美國讀書時，朋友帶我去他的教授家裡，一棟落腳於郊區的獨棟。裡面藏書之多，每個房間至少有三、四百本書整齊堆疊，房間越大，藏書越多，走廊必有一面為書櫃，連通往二樓的旋轉梯，一梯一本書。書房更不用說了，勉強一個通道直達中央的書桌外，全部都是書，且雜而不亂，自有一套體系支撐書的排列。

我不求一整棟房子只為藏書，但願日後能有一間房，供我藏書讀書，有窗有景，容我偶爾坐倚窗欄，持書荒廢人生。

那日到臨之前，我得繼續打包送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