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永河《裨海紀遊》-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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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炎熱的夏天逐漸遠離,涼意漸生。福建省新來了一批工人,跟郁永河一起進行了中元普度。

結束後,大家吃飯喝酒,好不快活。

然而,隔天就有三個人生病。

十七日,病號再加五名,北風大作。風越來越大,病倒的人越來越多。接下來,能將樹木連根拔起的颶風,三天三夜吹拂不息。郁永河的茅草工寮,有十幾間都在暴風中傾倒了。

每天晚上躺下,耳中聽見的都是風吹草木與海浪波濤聲。屋頂的漏雨像用倒的一樣,根本無法成眠。

七月二十二,雨水在空中都是橫飛。草屋的房頂被風吹飛,像蝴蝶在空中飛舞。

屋內的楹柱三斷其二,眼看就要不行了。郁永河拿起斧頭,冒著風雨出去砍了六棵樹幹,回來支撐屋樑。

(這位爺跟我說他身體不好?)

正覺疲累不堪,想要休息之時,又聞轟隆巨響。往外一探,卻見山頭土石崩流而下,頃刻間大雨無處可去,草屋便已積水。

屋中的病人無法起身,郁永河只好趕快召集人手拿木板來,把病人往停泊在附近的海船移去。

郁永河往來奔波忙碌,但水勢實在來得太快,只好往後山奔去。

大水急至,瞬間淹過腳踝膝蓋,一直到了胸口。

郁永河死命地走,大風來時更是站立不穩,幾乎就要撲跌入水。好不容易,才看到高處有一山洞,原來是當地番民的居所。

看來番民對於這樣的風雨,早有預期準備了。

在山洞中躲雨,到了傍晚,郁永河飢餓難耐,只能以身上的衣物跟番人交換了一隻雞來煮食。

一直到半夜,風雨仍是十分強勁。

隔天一早,風雨都停歇了,太陽也慢慢露出了臉。郁永河比手畫腳,請番人駕莽葛載他下山,回到船上。

途中經過工寮原址,早已被夷為平地。

郁永河撿回一條老命,也不再掛念身外之物。回到船上等了一夜,隔天便折返淡水港,去尋社長張大。

船上的病人,有一個已經不幸身亡。

郁永河命人將他葬在此地,然後囑咐海船回去福建。他自己則留在張大家,跟張大交涉繼續煉硫工程。

二十九日,風雨又起。

淡水社民帶著郁永河等人往二靈山上躲避。

二靈山是甚麼地方,今日已不可考。

但現今的「關渡宮」,舊稱便是靈山廟,在郁永河離開十五年後所建。沒有意外的話,當時的淡水社應在今日淡水竹圍一帶。

為什麼郁永河說是二靈山?因為前面他就寫了。

「由淡水港入。前望兩山夾峙處,曰甘答門。」

意思是淡水河兩岸夾出甘答門的山,合稱二靈山。

還記得「經略篇」,郁永河建議以竹圍城嗎?或許就是從淡水社得到的靈感。

雖然在當地人的幫助下,勉強躲過了洪水,但東西都來不及拿,大家也是在山上餓了超過一天。

風雨持續了四天四夜。

八月初四,風停雨歇,遂下山返回淡水社。

有看過台灣氣象,應該都會知道,颱風過後通常西南氣流會補進。這就是為什麼郁永河會連續兩次被洪水襲擊……第一次是颱風,第二次是西南氣流。

他在描寫上也是第一次著重在風,第二次只說水。

四天後,海船到來。

船上的唐山人說,初五時福建發了三艘海船,但因中途碰上風雨,一艘當場被打個稀巴爛,另一艘則不知所蹤。

郁永河聽說顧敷公也在此行之列,只能祈禱他能平安抵達台灣了。

八月十五中秋節,番人回報工寮已經再次搭建完成,郁永河便要眾人先回去開工。他自己則留在淡水社,照顧兩個病人。

這兩人是從台南一路跟著上來的,所以即使重病,也不能後送回福建。

下午,張大帶著餐點,與郁永河在沙灘上共飲。

這件事特別要提,你想,郁永河失去了工寮的大部分財產,張大又不是做慈善的,更不是台灣府轄下,為什麼還會願意協助重起工寮?

因為郁永河持續跟福建那邊保持往來。

第一次蓋工寮,張大要郁永河停留五天,實際大約四天完工。這一回,扣掉颱風假,算八月四號才開工,也花了十一天。

意思是,郁永河當時只能開支票,所以淡水社也只是口頭答應,根本沒在動。等到八月八,福建船至,再加一天通知施工處,八月九開工。

八月十四完工,通知郁永河為八月十五。所以實際上依然是五天施工期。

當天下午張大回來,是來聊天的嗎?肯定是來收帳款的。

結完帳,隔天郁永河就前進工寮了。

一直待到了八月二十五,聽說有福建海船來,郁永河連忙出迎。也是吉人天相,正是顧敷公抵達了。

顧敷公說,他們那天其實已經在看得到雞籠跟二靈山的地方,才碰到颱風。雖然勉強避過一死,但由於退潮,也無法進入淡水港。

那艘撞爛的,其實就是因為想要強行入港而沉沒。

顧敷公認為進台灣無法,與其在這邊等待,不如趁著順風回返福建,重新置辦損失的器物。

不過這個東風一吹,就持續了半個月,所以顧敷公才這麼晚到台灣。

事實上,郁永河也趁著八月下旬東風期,又派了一艘船回福建補貨,這回剛好一起來。

兩艘船又帶來了將近六十人跟大量器材,讓郁永河的工程能夠回到原本的軌道上。

當晚,郁永河就與顧敷公聊了聊近日關於經略台灣的所思所得。

郁永河表示,我們已經超越蠻夷,走進了非人的境界,要一般人可能都怕死了,我們更應該「不改其樂」啊。

顏回不改其樂的典故,就不解釋了。

郁永河不是隨口說說,再有番人來射箭放火,顧敷公還一驚一乍,郁永河則是老神在在了。

就這樣,一個月又過去了,煉硫工程,也終於到了尾聲。

最後的返家行,我這裡就不錄了。

回到福建後,郁永河追憶遊歷,為台灣土番寫了一篇詩賦。土番就是平埔族的意思,對他來說野番才是罵人的。

這篇基本上就是把前面的白話番人介紹,寫成了詩詞歌賦,也不需要再翻一次。

只在最後加錄了「傀儡番」。

這是深山野番的一種,有獵人頭的習慣,會把骷髏頭掛在門口。骷髏頭越多,代表這戶人家越是「有頭有臉」(物理?)。

《裨海紀遊》的正文,到這裡就結束了。

不過卷末還有一些,可能是郁永河在台灣聽說的「鄭氏小故事」。

千萬不要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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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前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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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業餘歷史讀者。讀各種史書並且寫下心得。 大目標是遍讀二十四史,不過最近正在被其他古書內容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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