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偉文罵人的藝術 |《小心地滑》是心靈雞湯
說在前面，我認錯了
當黃偉文仍在電台做DJ時，本公子覺得他活像個「師奶」(廣東話裡的家庭主婦)，舉手投足都是娘娘腔，而他寫的歌詞都很通俗(當年我是說低俗)。當年我的眼中，香港樂壇中，林夕的詞才是最好的。後來本公子長大，把林夕和黃偉文的歌詞都細味了。在今天我會說，林夕的詞是文學，黃偉文的詞是小說，兩位都是大文豪，不分高下，只是感覺和對象不同。而我，對於當年對黃偉文的評價，也深感抱歉，請恕小弟年少無知。不過我也要在此說清楚，文學和小說沒有比較之意，兩者都可以是經典。
言簡意賅的《小心地滑》
「小心地滑」是一句十分普通的標語，你可以輕易在商場、洗手間等地方見到，意義亦很明顯，就是「地很滑，要小心走路」，潛台詞是「提醒了你小心，滑倒要自己負責任了」。在香港，這種提示有許多種，例如「小心過馬路」、「小心哽親」、「小心中肺炎」等。
正面來說，這種提醒都表達關愛，算是「溫馨提示」。然而廣東人擅長說反話，煞有介事提醒你，就表示你好大機會，甚至肯定會遭遇這種事情。而為何要「小心地滑」，因為廣東粗言(即粗口)裡有「仆街」一詞。非正式統計中，學習廣東話的成年人士，九成以上會先學習廣東粗言，而粗言中肯定會學到的一定是「仆街」。
究竟甚麼是「仆街」？這個詞語用處很廣，首先其發音似英語的「Pop Guy」，本公子也曾以似跟外籍友人開玩笑，說那是「Popular Guy」，即受歡迎的人。希望外籍友人不要跟別人說他是「仆街」。這個詞語全個應該是「仆街死」，但我們都只會說前兩個字，一來「死」字說出來有點惡毒，二來廣東人喜歡說一半來引對方無限猜想，自己腦補一個「死」字，自己生氣。而「仆」即是跌倒，「仆街」意指在街道上跌倒。
如果一個人在街道上正常走路，理應十分安全，但是卻無故跌倒身亡，以篤信因果的廣東人來說，這人生前肯定做了傷天難理的事情，今天才得到這無妄之災。因此詛咒別人「仆街」，代表他做了一些壞事，以致別人要詛咒他會死於非命。「仆街(死)」是一個動詞，也可以是一個「名詞」，意指應該承受這種災禍的人。因此，廣東人說「佢真係一個仆街」，那麼所指的這個人一定是做了很壞的事情了。
回到「小心地滑」，就是溫馨提示那些做壞事的人，他們有朝一日會受到報應，也許會「仆街」而亡。以下就是黃偉文寫的歌詞︰
作詞：黃偉文 作曲：徐浩
編曲：徐浩 / 黃兆銘
監製：徐浩
天 想我善良 良善末日 問為何就到
人間 讚頌公道 但惡霸個個 當街舞蹈
是 我期待 人沒仇報 天代追討
活得不好 亦都不倒
誓與壞人們 鬥遲才入土
你話變壞更易 保晚節 難道有用
起碼今晚舒泰的入睡
毋懼打風行雷 和行路會滑倒
全個世界 都有地板
別不小心 望少一眼
若水一灘 分辨到忠奸
為害的 總會有晚踏中 落地像碎蛋
鐘 雖會慢
時辰未到的 終有日還
叫好人們明白到 好人們無力撐
都有業力如大手 在暗中的撐
躲得過隕石 無預兆大病 又能避嗎
如果愛下一代 願報應看中只得你吧
別 恃行運 來日雷劈 穿越天花
什麼的種 什麽的瓜
自作孽回流 你能攔路嗎
聽父母話 宇宙的報應 從未作罷
不要講我知道 黑共白 人類基本定律
原來是個謊話
全個世界 都有地板
別不小心 望少一眼
若水一灘 分辨到忠奸
為害的 總會有晚踏中 落地像碎蛋
鐘 雖會慢
時辰未到的 終有日還
叫好人們明白到 好人們無力撐
天理亦沒法推翻
像這樣咒你 也自嘆
太毒太怨太兇猛
只盼黑心 可壯膽
善良乏力 才讓撒旦 來臨
狂瀾用愛無力挽
還要笑嗎 請看地板
別不小心 望少一眼
滴水梯間 濕滑洗手間
為害的 總會有晚踏中 落地像碎蛋
好 好吃飯
閻王在轉彎 等你面談
你假如仍然未悔
陰謀仍然未散
祝你盡量長壽些 病夠幾千晚
歌詞來源︰KKBOX 《小心地滑》
歌詞內容十分直接，故事性也簡明。一個善良的人遇著壞人壞事，得不到公義的對待，有甚麼可以去做？做違反善良的事去報復嗎？這種報復有何意義呢？唯有相信世間仍有天理，惡有惡報。如果天打雷劈發生的機會不多，那麼壞人就要小心地上濕滑，當心「仆街」！原來法律做不到的公義，天道會靠著這一灘弱水去主持公道。世上四周都有地板，都有可能濕滑，壞人可以如何躲避，總有一次會「仆街」，得到應有結局。而最後一句更毒，如果壞人仍然未悔過，那麼希望他們長命百歲，但病到終老吧！
歌詞中每一句都不用加以解釋，就是文句上的意思，毫不修飾，一講就明白。這是黃偉文的功力，我之所以用小說來比喻他的詞作，就是因為這些故事就是你我的日常。你只要代入其中，就明白到歌者的心境。公義不能伸，只能向天討回公道，相信讀者總會遇過這些情況而十分共鳴。短短的一首《小心地滑》，描寫的是老百姓的心聲，這種作品就應該流芳百世吧。
本公子喜歡的詞，是必需有訊息的。有許多歌，尤其是描述情愛的，空洞乏味，不斷又愛又恨，把愛情包裝得像恐怖故事一樣，失戀時絕望得想全人類都要陪葬。這是我最討厭的詞作，相信讀者也能分辦。而我想說，華語歌曲的詞絕對寫得比其他的民族有意思。你可以聽西方的歌曲，也有十分悅耳的，但多數優於旋律，這些歌的詞大多重覆某一段，不停地唱，內容缺乏變化。只有在音樂劇一類的歌詞會以故事式舖排，例如《The Greatest Showman》中，歌曲是表達出角色的心境，唱出自己的對白。
《小心地滑》這一首歌由MC張天賦主唱，黃偉文寫給這個也算是新人的歌手，我相信他是對MC的演譯有信心。當然MC亦幸不辱命，將歌曲提升到更高的層次，作曲的徐浩(Terry Chui)也是功不可沒的。
更深層的共鳴
這首歌曲是2022年4月份推出的，對於香港人來說，這首歌的份重是與別不同的。本公子不太懂得政治，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我不願說得太多，但是有些事情用常識(Common Sense)去理解也很足夠。這些年在香港發生的事情，令到有些人心裡感到好苦。有人選擇到其他地方重新開始，有人選擇留在香港繼續努力。無論如何，大家的傷口仍會感到痛楚，而這首《小心地滑》也成了這些人的心靈雞湯。
或者有些人會不同意這些論調，認為香港很好，將會愈來愈好。這些人都應該感恩，仍然可以有這種思想的自由，而我也會尊重他們。不過我也相信一件事，掩耳盜鈴的人，總有一天也會明白，其實身上也只是穿著國王的新衣，只是國王從來都不承認，而所有誠實的小孩已經不能再說實話。
因此，黃偉文也只是寫了一首內容很簡單的歌詞，溫馨提示這些有意識，和無意識的人們，天有眼，小心地滑！
最後大家好好欣賞這種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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