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宣教工場前,先聖先賢耳提面命:要練就十八般武藝,才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才不會手忙腳亂。我胡亂練了花拳繡腿,來不及出師,帶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到了宣教工場。跟著食衣住行,看著生老病死;我一邊宣教,一邊練功:宣教士的十八般武藝。
柬埔寨使用高棉文,老師គ្រូ和榜樣គំរូ是同一個字根,一般稱呼宣教士為老師,尊稱大於實質。雖然未必傳道、授業、解惑,毫無疑問是典範,也以榜樣自期,因此,宣教士在柬埔寨,為人師表,實至名歸。在柬埔寨宣教士的十八般武藝,概以師之名。
宣教士是講師 1,不論你願不願意,你就是來開講,無論得時不得時。怎麼講?開口講、比手畫腳講、用生命見證講...,講什麼?用哪個語言?講得好不好?人家聽不聽?...都是大哉問,可是如果你不講,你來幹什麼?!
到了貴寶地,人在屋簷下,在甚麼人當中,要做什麼樣的人,所以要住什麼樣的房子、家裡要怎麼擺置、該有些什麼、不該有什麼;甚至我們使用的交通工具,考量的要點有哪些,優先順序怎麼安排;我們的服裝鞋襪,上衣裙子褲子、長短厚薄、材質樣式,拖鞋涼鞋皮鞋赤腳,什麼場合看起來是什麼樣,才叫成體統、才叫像話、才叫接地氣、才登得了大雅之堂。這些都要嚴謹思考、精密算計,我們當自己是設計師 2,既是室內設計師,也是服裝設計師,更是平面設計師。
當然我們也兼任化妝師 3,給自己拍定裝照,堂而皇之見人,試用效果如何,當地人的眼光眉角表情,說不盡的千言萬語,會讓我們知道,有沒有恰到好處、像不像是自己人。
當我們開始走遍各城各鄉,尋找可吞吃的,與人往來應酢,七嘴八舌、寒暄尬聊,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旁敲側擊琢磨,這人的屬靈胃口,現在到什麼程度?這時就成個營養師 4,評估一下營養狀況,多了什麼、缺了什麼、該補些什麼、該禁些什麼,甚至拿出靈命健康量表,立刻衛教一下。
有時或於心不忍營養不良,或有必要具體了解飲食習慣和偏好,而變身廚師 5,即席料理上桌,端出屬靈宴席,當庭實測、眼見為信,從立即回饋,做調整修正。這裡的廚師兼具調酒師、甜點師和咖啡師的功能,可以從鉅細靡遺的角度切入,找到最理想營養狀態的建構途徑。
除了了解屬靈胃口,也會想知道這人有沒有臭耳呆,別人講話他聽得到嗎?或是偶而聽到?甚至永遠有聽沒有到?像個聽力師 6,衡量加裝助聽器的必要性,正確測量他的耳蝸,而且持續提供售後服務,調整音頻接收,確認他能持續收聽良好。
屬靈的眼界能看得多遠、多近,也有必要了解。驗光師 7才能夠有效評估有沒有視茫茫的老花,有沒有不可逆的黃斑部病變、甚至積重難返的青光眼白內障;戴上輔具、比方眼鏡,就能解決,或是必須雷射開刀、換人工水晶體;甚至必須終生服藥丸、擦藥膏、點藥水。
無論視力如何,肉眼所及、畢竟有限,在眼力不及之處,只有未知與徬徨。因此,更多時候,無論明暗、黑白,面光、背光,我們一定為他打光,也只能打光,像燈光師 8,雖然不是光,卻讓他看到自己身陷險境,離萬丈深淵只有一步之遙,也看到路朝向何方,讓他有勇氣做決定,知所進退,也有信心上路。
更多時候,我們像個占卜算命師 9,鐵口直斷:你一定會死,而且罪無可逭,保證下地獄!可是,今天算你好運,遇到我,給你一掛,逢凶化吉,不致滅亡,反得永生;不致於死,反而出死入生。因為,「除祂以外,別無拯救,天下人間,沒有賜下別的名,我們可以靠著得救」。
豈止幾次三番,我們幫人跟耶穌辦交涉,跟耶穌禱告之後,情勢立刻逆轉:連續幾天高燒不退、已經神智不清的小屁孩退燒了、跑出去玩,阿北宿疾胃痛發作、縮在吊床打顫、翻身下床、不痛了,一夜不見的牛、禱告結束、看到它緩緩走回家來,...,當事人不可置信、旁觀者嘖嘖稱奇,不用懷疑,我們瞬間成了人人口中的魔法師 10。
很多人只要看到我們,就開始這裡痛、那裏不舒服,記得你三令五申你不是醫師,不能幫他們看病,他們也不跟你計較,直接開口跟你要免費的藥,儼然把你當藥劑師 11;有些人的有些情況,不是藥能解決的,或者根本不用藥來解決,只需要規律運動、或者固定做一些動作,這時候你就會搖身一變成了復健師 12;還有更多時候,你示範或執行醫療照護,幫助或者代替病患家屬護理病患,這時候你就是理所當然的護理師 13。
時間久了,感情深了,信任來了,關係建立了,他們會絮絮叨叨,白頭宮女話當年,唐朝舊事、一五一十,喜怒哀樂、恩怨情仇,這時候你搖身一變成了心理諮商師 14,你謹記在心,聆聽和保密是最高指導原則,偏偏很多時候,他們毫不在意,畢竟世襲同一個村子,所有的秘密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的建議和看法,也會口耳相傳,直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通常到了這時候,差不多是時候鼓勵他們自己跟耶穌辦交涉,不用老是托人家幫忙、請別人代禱。不太有例外,所有的伶牙俐齒、侃侃而談,會在這一霎那舌頭打結,失語又失憶,然後你就自動成了語言治療師 15,一個音一個音試、一個字一個字來、一句一句連連看。
不過,真的,每個人都不一樣,沒有一體適用的套餐,非得量身訂做,才會合身,才能正中下懷,龍心大悅,這時候,你就是個裁縫師 16。每個人都要全套、要量身、要打版、要剪裁、要縫、要車...,沒得偷工減料。真的,一人一個樣,每個都獨特到不行!
其實這些都還好,再怎麼勞心勞力,還在合情合理的邏輯範圍內,即使碰到不可預期、甚至招架不住的狀況,還可以拿創意十足擋掉,給自己解套。比較傷腦筋的是,碰到像猛虎出柙的張牙舞爪,而且有理講不清,根本無法溝通,讓人除了起肖抓狂,沒有別的路,這時候就會華麗轉身成了馴獸師 17。話是這麼說,可是年長日久後發現,其實最難駕馭的是自己心裡的那頭怪獸!真正招架不住、要馴的獸,不在外面,在裡面。這時候要逞強也逞不下去,只能坦然面對自己的力有未逮,這時候也才會直面對決:靠主!唯有在基督裡。
比偶一為之還常發生的是,宣教士也是不折不扣的禮儀師 18。面對死亡,即使是至親,也有許多令人錯愕的反應。宣教士當仁不讓站在活人和死人中間,感性飽滿、理性充足,不憂不懼、有情有義。在當下的爆發力,隨之而來的後作用力,以及長遠的影響力,常常是始料所不及!超高CP值,豈止一個物超所值。
宣教士天天蹲馬步,練就這十八般武藝,不僅不會兵荒馬亂,還能安身立命,甚至游刃有餘、談笑用兵。敬祝宣教愉快。宣教工場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