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寧靜
四周黑暗
只剩下一盞昏黃的燈在餐桌頭上
照著一個垂垂老矣的老阿嬤
看著眼前
那幾碗
冷掉的湯圓
天冷
冬至
從早上起床
採買、熬煮
在廚房裡忙進忙出
就擔心
這些孫子
餓了肚子
冷了身子
於是
熬出了這一碗碗的紅豆湯圓
在他們的歡聲笑語之中
拿給他們吃
然而
「好難吃」
是她聽見的第一句話
雖然不意外
但她的心又為孫子碎了一次
沒事
智慧的皺紋在增添一條
將心縫補
即便傷痕累累
也是心臟
「不想吃」
是她聽見的第二句話
早已吃飽的孩子
面對這一碗碗的湯圓
實在提不起胃口
「沒關係。」
這是她對大家
還有對自己說的
唯一一句話
當喧囂散去
孫子們回到各自的生活中狂歡
只剩下寂靜
與阿嬤對坐
一起看著那剩下來的湯圓
熱氣
在冷冷的冬至
慢慢
慢慢
慢慢
消逝
寂靜把湯圓推向阿嬤
阿嬤伸出顫顫巍巍、佈滿歲月傷痕的手
拿起湯圓
吃了一口
為了養身沒怎麼加糖，所以沒味道
紅豆湯圓軟軟爛爛
涼
她放下碗
看向窗外的黑暗
看到的
是自己的倒影
是自己那智慧的雙眸
在窗框上、黑暗中的自己
述說著
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是自己
給予了多餘的關心
即便出自善意
既然
對方不曾如此要求
乃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那就不該
要求對方給予回報
而且
的確是自己在錯誤的時間給予錯誤的東西
怨不得誰
再加上
人生歷程
聽多遇多見多
這不是
一件小事嗎？
「是啊」
老阿嬤說。
然後她開始跟對面的寂靜解釋著
湯圓涼掉的原理
不外乎是
熱輻射、熱傳導、熱對流、熱平衡
在這世界上
無處不在發生
一點也不稀奇
然而
寂靜看著賣力解釋這一切的老阿嬤
笑了笑
因為你解釋的再多
終究
這幾碗湯圓被留在了這裡
終究
這幾碗湯圓
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