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靜靜地聽著小男孩敍說畫裡的情境。他坐在量身訂作的輪椅上,低頭害羞地直視自己雙手拿著的畫。他的畫裡有一隻頭上冒著紅色火焰的青蛙,我好奇問了小男孩:「這隻青蛙在生氣什麼?」他說:「因為大家都能跑出去,這隻青蛙卻哪裡也去不了,所以牠非常生氣。」他的回應喚起我因疾病不能行走,心中的孤獨和鬱悶不知道如何解決,而只能待在房間的那段日子,所以當我翻開《黃昏國度》這繪本,裡面的圖畫和文字給了我安撫的力量。
《黃昏國度》的故事講述名叫「優然」的小男孩因腳痛,躺在床上不能行走的故事。有一天正值黃昏,他聽到媽媽和爸爸在廚房說的話:「我想優然再也不能走路了。」優然一想到生日禮物的釣竿,再也無法使用,忍不住傷心地哭了起來。突然間,有個戴著高禮帽,穿著格子裝的人,敲著優然房間的窗戶,那是百合掃帚先生,他牽著優然的手去黃昏國度。他們翱翔在斯德哥爾摩的天空,沿途經過大教堂,到公園吃樹上結滿的糖果,開著電車,晉見國王與皇后,到博物館和不同時空的朋友一起跳舞和吃大餐,最後來到百合掃帚先生住的地方,那裡有永遠普照的陽光,而且還可以釣魚。黃昏時刻結束之前,他們飛回優然的家,途中俯瞰日落時家家戶戶亮起的燈所展示的城市之美;不只如此,優然還體驗了開挖土機,遇見地底下的紅眼睛小人們。他們終於回到優然的房間,相約「明天黃昏時刻見」,媽媽這時剛好進到優然的房間並點開燈。
「那沒關係。在黃昏國度,那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是百合掃帚先生最常說的一句話,這句話貫穿整個故事,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句話。當優然說腳痛不能走,百合掃帚先生就牽起他的手,對他說沒關係;當優然說沒有開過電車,百合掃帚先生對他說著沒有關係,帶著他體驗駕駛電車;當優然驚喜到電車突然越出軌道走在水面上,百合掃帚先生總是溫柔的回應沒有關係。在這黃昏國度裡,沒有他人批判,沒有因為不能而被拒絕,沒有大人限制吃糖,沒有動物被關起來,黃昏國度裡允許想像解放,允許自己的各種體驗,即使超越出一般的軌道或規則也沒有關係,這是作者林格倫(Astrid Lindgren)帶給小大讀者的寬容與溫柔。
這本書不只是林格倫溫柔的字句,繪者瑪莉特(Marit Tornqvist)的圖畫,也將主角優然想像世界的畫面展現給讀者。繪本以「藍」色變化貫穿整本書,從優然開始起飛的時候,城市和公園樹幹是灰濁的藍;當電車飛越軌道時,藍色開始變得柔和,最後到了別墅的湖呈現清爽的水藍色。繪本的開始是優然得知不能走,病床呈現憂鬱壓抑的色調,經歷一段奇幻旅程後,房間呈現光亮,這是瑪莉特精心的設計,讓讀者跟著小男孩優然的心境從低落轉成明亮變化。
坐在輪椅上的我,或許生活中多了許多的時間得和自己相處,而且無法逃避得直球面對寂寞,當孤獨的狀態襲擊,內心偶爾會像那位坐輪椅的小弟弟所畫的生氣青蛙,因渴望行動自由,而對自己的身體失望。但林格倫的文字和瑪莉特的圖畫,像是給了我一個溫柔的擁抱,他們告訴我,就算不會走路也沒關係,還有其他的方法,拿起紙和筆,就能讓自己飄遊在想像國度裡,自由翱翔。